被戳破想法的白卷書生,指著後方的那幾個女考生,「那她們呢?女子不留在家中相夫教子,還妄想與我們這些寒窗苦讀多年的學子一起參加選官考試,難道不是對我們的侮辱嗎?」
凌秋桑沒打斷他們的爭執,這樣的場面,也是早就預料到的了。
他臉色不變,把幾個女考生的試卷抽了出來,快瀏覽了一遍,然後點了一名女考生上前回答問題。
那考生是曾經從宮裡放出來的女官,也就是曾經在宮裡管理宮女的小管事。
「剛才我問他的問題,你都聽見了吧,你來回答一下這幾個問題。」
女官身姿端方,先是行了一禮,「考卷上的題目,雖有部分奴家不懂其意,卻也明白其中的重要性,比如說算學,丈量房屋田地,或是興修水利,每一份數據都事關重要,這都和算學息息相關。」
凌秋桑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奴家不也懂興修水利,但奴家之前家裡造房,有一堵牆用眼睛觀察不出任何問題,但實際用測量工具才知道,牆體有些傾斜,家父認為問題不大,便讓工人繼續建房,結果三月之後一場雨,那堵牆就直接塌了。」
用實際情況來表達數據的重要性,以及算學在日常生活中的運用。
凌秋桑讚許地點點頭。
女官受到了鼓勵,繼續說,「做生意更是要用到算學,進貨出貨,工人的工錢,罰款,獎勵,要精確到分毫。」
「說得不錯,還有別的感想嗎?對於那些摸不著頭腦的題目呢?」
女官想了想,「大概是鍛鍊我們的思維?做生意也好,做官也罷,腦子靈活都是少不了的,光是會四書五經是不夠的。」
凌秋桑點點頭,「好了,可以了,明天去商部報導吧。」
女官睜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她其實有很多題都沒做呢,本來以為沒希望了。
施懿在一旁,縱容地看了凌秋桑一眼,然後對著女官說道:「陛下欽點了你入商部,還不謝恩?」
女官砰的一下就跪了,「謝陛下隆恩。」
其他人也跟著跪下了,他們剛才還在想這年輕人是誰,沒想到會是陛下親臨。
隨之,剛才的白卷書生也撲通跪下,心裡就一個想法,他完了。
哪怕是明年春闈,他能考上進士,怕也是不得陛下的喜歡,仕途也就一眼看到頭了。
凌秋桑拿出帝王氣勢,也沒讓他們起身,「方才你們有人說得對,商部的成立,就是為了給國庫賺錢,少不了要與商賈以及販夫走卒,甚至是和三教九流打交道。」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跪著的人群中,「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或者這位姑娘對四書五經並不熟絡,甚至寫的字也如五歲小兒塗鴉,但她卻有機敏的頭腦,隨機應變的能力,並沒有因為考題不會不懂,便放棄。」
他目光如炬,用著不容置喙的語氣說道:「朕要的,是能幹事實的人才,是能為百姓謀福祉的官員,不是要只會四書五經的才子,這麼說,你們明白了嗎?」
考生們也如當頭棒喝。
凌秋桑發了一通威風,滿意了,重坐了回去,「好了,考試結束,後日就放榜,筆試優秀者直接入職,不必再面試,筆試合格者,還有一次面試的機會。」
考生心有戚戚,離場之後,施懿和凌秋桑這兩個行動派收了試卷回後堂就開始批改。
還把瞿墨老頭兒拉來做壯丁,「老師,來幫幫忙,時間緊,任務重,光靠我們兩個,這兩天怕是睡覺的時間都沒了。」
瞿墨笑呵呵,「我兒子也考試了,我來批改考卷,怕是不合適吧?」
凌秋桑小孩子氣的嘖嘖兩聲,「老師,舉賢不避親,再說了……」
他指著最面上的試卷,「這就是書棠師兄的,我看過了,很滿意,直接通過。」
瞿書棠棄文從商,從前還是解元,是狀元的熱門人選,筆力沒話說,對於經商的見解也十分獨到。
哪怕是那些看起來十分刁鑽的問題,他也能給出自己的答案,整張卷子幾乎滿分。
確實沒讓他們失望。
這商部的管理,以後交給瞿書棠,他們離開之後,也能放心。
「老師,來幫幫忙,您看著師兄的卷子,對比人家的答案給分就行了。」
瞿墨拿他沒辦法,搖搖頭,投入了批改試卷的行列里。
這套考卷,開考之前,他就已經看過了,他跟考生們一樣,有些地方確實摸不著頭腦,也想不到這些題目跟做官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但是當他看完七八份試卷的回答之後,似乎就能理解了。
這些摸不著頭腦的題目似乎能直接或間接地展示答題者的性格,以及他們的三觀。
這一點,在上,是十分重要的。
沉思了一會兒,「之後其餘六部的考試也如此?」
凌秋桑頷,「每個部門需要的人才不一樣,打個比方說,擅長格物的人,工部就是他最好的去處,安排他去別的部門,他縱然學識逆天,也只能泯然於眾生,像師兄這種又會讀書又會做生意,多才多藝的人才太少了。」
不著痕跡地吹了個彩虹屁。
瞿墨通體舒暢,自家兒子的能力得到皇上的認可,他當然高興了。
凌秋桑嘿嘿,「所以啊,老師,之後其六部也會根據部門的實際情況出題,考生們從前的學問,只能說他們的基礎文化過關了,並非代表他們能做個好官,能做個幹事實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