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足下師承何方?」
「不便透露。」
「是我冒昧了。」
「沒有的事。」劍客擺了擺手,繼續說道,「先生路過此地,特地留下等它現世,是想藉此機會為民除害?」
「差不多。」
「可先生為何不一開始就動手呢?」
「因為它未必會醒,驚蟄雷聲只起催化驚醒作用。若它醒來,出此門去,天雷自會收了它,在下只需讓它不亂跑就是了。若它不醒,也會被雷霆之力驚散陰氣,此後也不會醒了,人死為大。」宋游搖了搖頭,「我現在在想,也許在這裡等著它的不是我,而是足下你。」
「何意?」
「冥冥中自有天定。」
外頭稀稀拉拉的有了雨聲。
宋游盤膝坐地,閉上眼睛不說話了,只感悟這方天地的靈韻。
劍客重坐在地上,也靠牆不動了。
但他睜著雙眼,卻並沒有睡。
旁邊篝火還未熄滅,隔得雖不近,倒也有溫度傳來,驅散了幾分雨夜春寒。
剛才那邪物起來時,外面的燕子飛了起來,在門口懸停不走,嘰嘰喳喳,不知叫些什麼,後來邪物伏誅,它又不見了。
如今那道人也閉上了眼睛,眼前除了那一小堆火仍在燃燒,便只剩下布兜里的那隻三花貓還依舊從中探出頭來,一眨不眨的與他對視,好像覺得和他對視很有一樣,也或許是實在找不到別的事做了。
「轟隆……」
不知不覺屋外夜幕已黑成了墨,雷霆不斷降下,閃電勾連天地,狂亂分叉,照出群山輪廓,也映出風雨無數。一道又一道,都劈得好近。
有時劍客甚至覺得閃電就落在門口,或是就在頭頂炸開,把屋檐的影子都打在了門外地上。
反倒是遠處的雷電並不多。
年輕劍客一時不免生疑——
難道是這裡有了陰氣,因此才成了這春雷的重點關照之處?周邊天地的雷電都聚在了這裡?
「轟隆隆……」
這驚雷閃電真有連綿不絕之勢。
此般天威,什麼妖魔扛得住?
劍客似在疑惑,似在思索,又似對此刻天地之間迅疾狂躁的萬鈞之力有所感悟,一時盯著外頭的夜幕出了神。
此乃天地四季的第一道雷霆,像是蘊養了整個冬季,一朝爆發,裹挾著無與倫比的力量和驚醒萬物的氣勢,卻又後勁十足,綿綿不絕,既有著滅絕一切的破壞力,又蘊含著啟發天地的生機,實在矛盾。
矛盾中又充滿了妙韻。
似有所悟,又好像沒有。
感悟劍道?實在是一種縹緲的東西。
天下武藝,拳腳功夫也好,刀槍劍戟也罷,無外乎多練,多打,多吃,勤奮刻苦自會精進,鬆懈倦怠就會退步。縹緲的東西終究縹緲,武道劍道上的感悟既捉摸不定,難以尋覓,真要捉到了,也不見得就一定對自己的廝殺本事有所提升。
劍客聽說過百年前的前輩武藝通神,一招一式一舉一動皆有勢氣,雖然這類傳聞總發生在觸摸不到的以前,可他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就好比自己手中這柄劍——
三年前初次斬鬼,寒霜至今未消,反倒隨著次次殺鬼,一層層迭加起來,如今雖未成神兵利器,殺起妖鬼來卻越發輕鬆。
還有什麼事不能發生的呢?
「轟隆!」
雷霆好像變得凌厲起來,有著好強的壓迫力,讓人喘不過氣,電光如霜如雪,又似劍氣劈到了眼前,使人不由屏住呼吸。
劍客逐漸皺起眉頭。
何處不打雷?
哪年不驚蟄?
為何今夜的雷如此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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