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跑,四散着跑。他们只有两人,不可能同时追六个方向。先跑远了,确定他们没追上来,再往西边跑。谁先到驿站,或是城镇,便去报官。他们的头目是个叫秋婆的……”
沈玉娇将她能考虑的细节,与她们细细叮嘱了一遍。
小娘子们也听得极认真,并握拳道:“便是死在野外,也比卖到那种污糟地方被人糟蹋强!”
沈玉娇闻言,沉吟道:“不,得活着,无论如何都得活着。”
车厢里一片漆黑,她的眸中却似亮起灼灼火光:“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但活着,哪怕是苟活,仍有一丝希望。便是深陷泥淖,活着能做的事,总比死人多。”
“活着能逃,能报仇,哪怕希望缥缈,也有希望。”
“死了,便只能是死了,阎王爷也不会插手人间事。”
车厢里一时静了下来。
沈玉娇也知对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娘子来说,贞洁大过天,然经历过几番生死,她愈发觉得生命可贵。
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错的不是她们,脏的也不是她们,那些幕后害人的,才是真正的肮脏。
夜渐渐深了,马车外除了偶尔几声凄厉的夜枭鸣叫,再无其他动静。
沈玉娇悄悄将手脚绳索解开,又趴在门边静听片刻,估摸着那俩人应当都在歇息,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推开车门。
动作很轻、很缓,也不敢下车,而是趴在车里,往门下探出半个脑袋。
只见那堆起的火堆处,刀疤脸抱着刀,仰着脸呼呼沉睡。那胖子坐在火堆旁,耷拉着眼皮,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也困得不轻。
沈玉娇心跳不禁加快。
她忙缩回脑袋,与车里几人道:“他们都睡着了,快些解绳索,动作轻点,别急,一个个下。”
小娘子们的绳索早就用牙齿叼松了,听她一声令下,立刻互相帮着挣脱。
沈玉娇先从马车爬下,而后便是阿念、青青、柳儿……
一二二四五个小娘子皆屏息凝神,按照沈玉娇的手势,以马车为遮挡,轻手轻脚地朝那黑暗处跑去。
沈玉娇见人都空了,也不敢松懈,牢牢掐着掌心,小心翼翼跟在她们身后。
约莫百来步,前方的路路越来越黑,沈玉娇低声提醒:“你们小心些。”
话音方落,前头便摔了一个,吃痛“啊”了声。
沈玉娇心头猛地一跳,其余小娘子也都慌了神,七手八脚地将那摔跤的小娘子拉起来。
下一刻,身后一声惊呼:“车门怎么开了?”
“糟了,王六,快起来,那群臭娘们跑了!”
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沈玉娇狠狠咬牙,朝那群小娘子喊道:“跑!分散地跑!先躲起来,再看北极星!!”
马车上已提前交代过这种情况,是以真当被发现时,小娘子们慌了一瞬便冷静下来,朝不同方向狂奔着。
“快!快!她们在那边!”
“他娘的,这群小贱人,分开跑了!”
“追,追到一个算一个!”
沈玉娇也不再耽误,提着裙摆就往前跑。
哪怕绣鞋被石头磨破,哪怕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她也不敢
停(),只一直朝着树木稀疏处跑。
跑?(),只要跑到官道上,躲过今夜,便能回家。
她得回长安,那里有她的家,有她的孩子,有她的亲人,父母兄嫂也都在回程的路上……
还有裴瑕,她答应了他,会在家等他回来。
无论如何,都得回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总算没了追逐的动静,回首也见不到一丝火光。
唯一庆幸的是今夜月色明亮,不至于双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看来,那两个人是往别的方向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