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按下,我不追究,但日后我要请天子长留养心殿,无我召令,不得出宫。”万疏影一字一顿,他的眼是浸润了血的赤红,“去安排人手,请天子还朝。”
陈魁说不出话。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万万没有想过,摄政王会选择将芳岁帝摘了个干净。
“姑母助我良多,身后事既未能大办,我心中有愧,”万疏影掸了掸衣袖,他心中的酸妒如同毒液侵蚀五脏六腑,让他手指都颤,“让萧崇江和常无恩这两个狗杂种都死在路上,为姑母活祭。”
众人道,“是。”
万疏影又补了一句,“办事悠着点,别惊了芳岁。”
离得远了是不方便,他宫里宫外见不到都惦记的要命,姬洵走出金雪城,万疏影这心就像烹油一样焦躁难安。
芳岁,千错万错,总归不会是你的错。
这一回,我替你开脱。
但决计没有下次,万疏影闭上眼,他按着手臂,吐了一口浊气。
*
金雪城之外,芳岁帝在罚他的奴才。
姬洵的一句话不论是玩笑,还是真心,常无恩都会当成圣旨来听从。
姬洵让他谢恩,常无恩便跪在地上,用脸贴着芳岁帝的足背,不着痕迹地蹭了下。
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双手捧着献给姬洵,这忠心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全然让姬洵来裁定他的刑罚。
常无恩说,
“奴才谢恩。”
姬洵没有去接那把极为眼熟的匕,他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抬起常无恩的脸,用审视的目光来评判这个男人。
常无恩卑躬屈膝,效忠的时候如卸了一身的骨头,仿佛在他姬洵面前常无恩是没有思想的,他是完全为姬洵而生的。
姬洵靠近了常无恩,男人这次无论如何掩藏,在这样的距离下,身体的变化也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姬洵视线微扫,常无恩轻吐了口气。
这混账东西
任由他口中敬君奉君,却在视线里,在无人处,臆想芳岁帝这一国之君是他一个人的主子,是他一个人的姬洵。
岂止是大不敬。
他是生了霍乱的心,燃起邪欲汹汹,想天子为他而臣服。
不知好歹。
姬洵低下头来,他如常无恩所渴望的那般,将微凉的手掌缓缓挪了位置,落在常无恩的手臂上。
一寸又一寸,指尖如伶仃小蝶,跳跃在常无恩心中的蛛网上,而蝴蝶每一次振弦,都让他呼吸紧绷一分。
手指停了下来。
常无恩宽厚留疤的手背上,落了这只又轻又柔的蝶。姬洵眼梢潋滟,唇如衔珠,满室如水流淌的辉光尚未有他一笑耀眼夺目。
如同教导不知世事的孩童,细瘦的手将常无恩那只宽大的手掌握住,匕合拢,静置在两个人的手掌心。
常无恩握着锋利的刀刃,姬洵替他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