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都拼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了啊。”
有时候不是她不想活着,而是有一些事情比活着要更加重要。她曾经也以为自己为了活下去会不择手段,会因为自私而变得面目全非,会拥有将尊严与傲骨一同舍弃的觉悟。但是当她的膝盖骨被打碎,当人性罪恶凝聚而成的泥水灌入她的咽喉,她才现死亡其实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当她无力反抗地看着自己被水泥风干成一团腐烂的血肉,至少她还有一块脊骨能撑出一个人样来。
其实她没有多少崇高而伟大的思想,也没有舍己为人的觉悟,她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说白了还是自私。
有的时候她看似拥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抉择的可能。
不是想与不想,而是能与不能。
“为了活下去而杀死那些想要害我的人,我不后悔。”她的低语细不可闻,“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他们的样子,那还不如死了。”
夺取他人生命的时候要抱有自己有朝一日被他人杀死的觉悟,为了活下去而对那些心怀善意的人下手,林夕宁可自己去死。
至少这样,她就不会欠别人的了。
她最讨厌欠别人的了。
“所以啊,谢谢你。”
天光未曦,叶室青叫醒了所有人,四人重新打点好装备和武器,便启程走向了港口。
林夕嗅见了海风卷来的腥气,令人作呕。她的心是沉重的,却又是平静地,一点点地沉进了理智的漩涡中。
来到港口处的人除了浑身浴血踩着皑皑白骨活下来的幸存者以外,还有实力不足打算来港口处碰碰运气的偷奸耍滑者。跌打滚爬在阴森可怖的修罗场里挣扎了一夜,真正幸存下来的人也觉得麻木,面对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他们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武器。
鲜血染红了白净的沙滩,海潮温柔地拍打着海岸,一下一下,不顾自己纯净的蓝色染上了罪恶的红。
轮船抵达了港口,那些手持枪支的人穿着整齐划一的防弹衣和防护服,像真正的猎人一样控制了所有人的命运。林夕对那十几个指着自己要害的枪口视而不见,镇定地拿出了三个红环,看着一个高壮的成年男子裹在厚厚的防护服里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自己。明明他比她更孔武有力,明明他手里握着更加先进可怕的武器,但是他在给她解下手环的整个过程中都如临大敌,仿佛面对的是能摧毁一切的魔女。
多可笑啊,明明造成这一切的恶魔就是他们啊。
猎人与猎物,到底谁才是主宰命运的存在呢
林夕不知晓,她甚至还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她跟在叶室青的背后走上了甲板,看着他永远挺直的脊梁,突然觉得有些鼻酸。
她也想成为像他这样的人啊,能以力量来撑起自己的一身铁骨,而不是靠惨痛淋漓的鲜血来换取最后昙花一现的璀璨。
林夕在船舱内站定,能够走上船舱的人其实并不多,而在人数比例里,猎人组明显比猎物组多了不少。除了林夕一行四人以外,猎物组里幸存下来的只剩下一个身材高大满身肌肉看上去很不好惹的社会人士,其余的人都没能从这场可怕的游戏中活下来。
等到“检票”结束以后,林夕看见空荡荡的船舱里突然亮了灯,在这个如同旅馆一样精致的船舱内,一面显示屏突然闪现了图像。
出现在显示屏上的是一张可怕的女子能面。
能面其实就是能乐面具,是日本能乐师表演时的必备工具,一般分为女子能面、老人能面和鬼神面。这种面具绘制的是人类的情态,却偏偏又兼具着悲哀与喜悦两种迥然不同的情绪色彩。这张能面就是一张女子能面,白粉敷脸,红唇微启,眉眼弯弯地露出了一个笑。只是那微启的红唇里漆黑一片,眼睛被完全涂黑只剩下瞳孔里的一点白。一个凝固的悲哀的微笑,此情此景之下真是说不出的可怕与诡谲。
带着女子能面的是一个身穿黑色浴衣的青年,他坐在竹椅上,姿态居然很是优雅清逸。
“先,我必须要恭喜各位玩家通关了游戏。”没有扩音器失真的干扰,他的声音清冽悦耳,像是山涧里潺潺流过的溪泉,“优胜劣汰本就是大自然定下的法则,可惜人类安逸了太久,已经忘记了弱肉强食的世界本质,这是我设计这个游戏的初衷和缘由。”
“诸位能从黑冢岛上活着走出来,想来也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游戏的初衷自然也就达成了。”
这个姿态清贵优雅如同平安京年代走出来的光华公子,他支棱起一只手托着下颚,衬得那张能面越惨白可怕了起来。
他的声音轻柔带笑,像拂过柳梢的风。
“但是我很遗憾地告知诸位,你们远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
“我预先准备好的解药,并不足以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真是可惜呢。”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