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罐啤酒下肚,钟龙已经有些恍惚了,他侧身躺在地板上,又拉开了一个拉环。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只看见地上歪七扭八地倒着许多啤酒罐,微黄的酒液倾倒了部分在报纸上,纸张被吸收了大半水分,余下的渗透进干燥的木地板缝隙了。
这时候,城市的天空开始零零碎碎地绽放开一朵两朵的烟花,升空的声音穿透了墙与窗户,钟龙扶着桌凳站了起身。
他叩响了门,“小虎?”
但是没人答应他的话,他又喊了一声。小虎用鼻音嗯了一声,钟龙低声道,“还看烟花吗,快到点了。”
“……唔。”仍在睡眠中的小虎从棉被里露出小半张脸,脸侧在枕头上肉嘟嘟的脸颊让钟龙忍不住捏了下。也只有小虎不省人事时,他才敢做这么大胆的举措,他低下头,用鼻尖去蹭小虎的脸,满口酒气吐在他面颊上,“今晚跟哥一起睡好不好?”
小虎推了推他,处于一种半醒状态,颤动的睫毛扫到了钟龙的皮肤上,也扫进了他心里。
钟龙一动不动。
他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喉头滚动声,他双手支在柔软的枕头上,借着无处可抓的力道面对面地贴得极近。钟龙声音放得极轻,“小虎?”他说着,轻轻出一声响动,像是在清嗓子,“……醒了吗?”
没有动静的回应把钟龙藏得很深的念头与胆子一股脑抓了出来,像从井里打水那样被绳子给一下拉上去了。他摸了摸小虎的下巴,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与思考,让他俯身将唇贴在了小虎的唇上。
他屏住呼吸,像是怕人醒了,也像是在体味这种安然的亲吻。
一阵重甸甸的沉默中,他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整个人压到了小虎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一下把小虎给闹醒了,他反射性地把钟龙给推开,钟龙却制住他,吹了他一脸的酒气,在他脖子上吸了一口后,又往脸上胡乱地亲着,笑道,“醒了啊……小虎,遇到你,是哥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啊!!!”小虎惊恐地叫出了声,眼睛瞪大,他剧烈地挣扎了起来,钟龙那惊人的力量被他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掀开来,小虎跌下床,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钟龙在他后面追了几步,可一个醉汉,走不了几步摔了一跤,他在酒精作用下挺足了时间,这一摔便是神志昏沉。
防盗门被猎风吹得砰的关上,也关上了钟龙两年累积的努力。
方起州留到了十二点,卫斯理回了美国,他一个人开车过来的。方义博原本坚持让他睡在这里,可方起州对着不亲的两个姨娘和弟弟妹妹,全然没有继续处于一个屋檐下的想法,方义博只好把新车的钥匙给他,不容置喙道,“你啊,是太严肃了,这车颜色鲜亮,以后都开这辆。”
钥匙标志表示是辆法拉利,而方义博出手送礼,自然不能是什么普通版本,想来也是限量车型,方艺巍有些红了眼,“爸,我呢我呢?!”
方义博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你的在院子里,自己去看。”
方艺巍一下傻了,“您说那辆土不拉几的哈雷?!”他进来时看到了,还纳闷是谁呢。
方义博点头。
他炸了起身,怒气冲冲道,“凭什么他是法拉利?!”方艺巍一下觉得委屈极了,往年时候,方义博总是只给他一个人送,豪车别墅马场小岛。虽然方艺巍已经有足够多的车了,从成年累积到现在,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年一样,一个破烂哈雷把他打了不说,两个儿子之间的差别对待才是让方艺巍最气愤的地方。
“爸,偏心不是这么个偏法吧!”
“你大哥这么多年才回来一次,行了行了,也不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说完后,方义博愈加觉得一辆车太少了,转头又对方起州温声细语道,“你住在游乐场那边,爸把游乐场送给你吧,那儿还有个海岛,你平时没事可以带朋友去玩。”
“朋友?他哪儿来的朋友,才回国多久啊?!”方艺巍不依不挠,已经在心里把这个初来乍到的大哥给千刀万剐了,方义博从来没这样忽视过他。
方起州始终面无表情,他冲方义博点头,“爸,我走了。”
崭新的红色法拉利停在车库,方艺巍追了出去,一看更不得了了,火都要从头上冒出来了,他冷笑两声,“行啊,国内第一辆啊……”
方义博对他最大方的时候也没这种手笔,他爸对车没什么研究,每年送他都是问手下人,都是牛气的车,但车展上一般都能寻到。
据他所知,这车只打算生产五十辆,前几天才,今天从国外空运过来了?!
方艺巍终于理解到母亲说的,他们母子俩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了长子的一根毫毛这句话了。
从方义博家里出来,要经过层层关卡,哪怕是年三十,警卫也一点儿不松懈,在方义博心里,第一重要的是他的命了。车子驶上大路,汽车引擎声响亮极了,路上一辆车也没有,也没有多少人影,只有数不清的烟花在天上绽放,城市一下从夜晚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白天。
游乐场仍是热闹的,可转入住处的那条路上要寂然许多了,路灯每隔五米设置一个,在烟火的映照下显得昏暗,方起州的车缓慢,在雪上滑着。车灯的照耀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单薄的人影,方起州慢吞吞地行驶过他,却倏地在后视镜里瞥见那个人影仅仅穿了睡衣而已,被雪打湿的乱底下的脸庞还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