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龙还能勉强地笑,“老板,给你添麻烦了,他们拿走了东西……这段时间不会来了,你跟小芹不用担心,找到小虎我搬走。”
梅跃皱眉,“我问你欠了多少!”
那是一笔巨款,加上高利贷利滚利,钟龙说,“五十万。”
以前他动过卖掉小虎的玉坠的念头,那东西能值十来万,卖掉也能还上一部分,但他终究没那么做,因为小虎说他是好人。
或许像他这样的人,该把小虎还回去,他应当有个幸福的家庭,而不是跟着他受苦。钟龙包里没钱,卡里也没有,还欠着一屁股债,现在被打进医院,医药费还是梅跃帮忙垫着的。他因为怕给梅跃带来麻烦,说自己这辞职时,梅跃要他打工以身抵债。
“房租你先欠着,医药费你也先欠着,工资我以后每个月给你拨一半,欠的钱从里面扣。”
钟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不怕麻烦,不是黑社会吗,谁不认识一样,”梅跃仍是平常那样挑眉,“现在还是先得把小虎给找到。”
钟龙对电话里声称收留小虎的男人说,“他走的那晚上,我喝醉了,我不知道生了什么,”他声音越微弱,似乎是好容易聚起来的力气全都用光了,“你肯定知道,小虎有点问题,他很敏感……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也只有我了。”
方起州握紧了手机,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房间里面小虎在叫他。
“我现在有些事,你把医院和病房号给我,我明天带他去看你。”
钟龙不住地道谢,听见电话被挂断了,他释然地闭上眼,术后滴水未进,伤口麻醉过了,现在疼得不行。
方起州把手机揣进兜里,小虎把浴室门打开很小一个缝,只露出一只乌溜溜的眼睛来,“叔叔,我没衣服穿。”
“等着,我给你拿。”他才给小虎买了不少衣服,尺码和喜好都是完全按照他来的。他像个初级奶爸,想把小孩儿装扮得漂漂亮亮的,他知道这种心理不太对,可一直也想着,过几天这小孩儿不住他家了
新的睡衣是件天空蓝的长睡袍,穿在身上能遮半截小腿,拖鞋是只毛茸茸的白绵羊,小虎刚收到高兴的不行,不肯穿,想抱着睡觉。方起州把他买给小虎的东西都收在一个袋子里,收着收着才现装不下,只得挑挑捡捡,打算明天给他。
“把袜子穿上,头吹了,”方起州看着他笨拙地把毛巾往头顶包,听见自己说话时,眼睛湿漉漉地抬起来望他,他别开脸,“你先下楼,我给你煮巧克力。”
小虎愉快地答道,“好!”
方起州下去那会儿,小虎果然把他的交代一一做好了,袜子穿了,头也吹干了,很端正地站在奶锅前面,眼睛四处搜寻,似乎是在找方起州把巧克力藏哪儿了,直到看见他从衣服兜里拿了两块巧克力出来,才震惊地瞪大眼,怪不得他怎么也找不到。
方起州瞥他一眼,“去坐着。”
小虎没听,心情愉悦地围着他转来转去。
转到方起州关火,听见他说,“我明天带你出去。”
小虎举着杯子仰头,眼睛盯着他眨了眨,似乎在问“去哪儿?”
方起州不得要领地说,“早点睡,记得漱口。”
小虎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半晌,神色呆呆地揣着不安。
方起州提着那些买给他的东西,还有绵羊拖鞋,一股脑塞进车里,小虎有种危机本能,坐立不安地埋头玩着纽扣。方起州看他这样,半路下车买了串糖葫芦给他,山楂似乎是有些酸了,小虎舔掉糖衣后咬了口,五官立马皱在了一起。
他把车停在了医院停车场,小虎看着他手里提的东西,追赶着他的脚步,“叔叔,我们要、要去看病人吗?”
方起州嗯了声,也没说去看谁。
术后过了八小时,能进食了,钟龙什么也吃不下,喝了半杯水,六点起来洗了头刮了胡子,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帅。躺在病床上一直问人,“我看起来像不像大病初愈?是不是太健康了点?我是不是应该装得虚弱些?”
他呆的病房里共有三张床位,小芹昨晚在椅子上将睡的,他半夜睡不着又很想抽烟,可护士专门说了,说不准抽,他只得按捺住烟瘾,傻笑着抱着手机里的照片看。
心想着他家小虎笑得真好看。
等到了上午快十一点,钟龙才等来了他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