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司輕嘆,像早就料到了這一點,繼續播放視頻。
須臾,制服上方浮現出一個紅色的團狀陰影,色彩與輪廓逐漸深刻,紅得宛如妖冶火光。
出於安全考慮,聯盟重要職工的辦公室通常設置在逃生通道的對面,方便危難關頭及時撤離——
鍾臻已然注意到一條過道之外的商旻深辦公室的異常。
監控切換至74層c區走廊,灰色身影以驚人的爆破力撞開房門,門板落到地毯上,木材表面出現了深刻而明顯的裂痕。
陳無懼神色不變,擋在床頭,「就憑這麼一條視頻嗎?他的伴侶受傷了,他著急去救人,行動難免過激。可如果沒有他,聯盟領的兒子恐怕就要因為一場愚蠢又別有用心的性騷擾而丟掉性命,你們現在是在質疑一個丈夫和救人性命的英雄的舉動嗎?」
女警司也不退縮,「很抱歉,大概是這樣的。因為心急而潛能爆發的情況我們不是沒見過,但鍾先生是外星人,他的潛能的威脅是難以估量的。我們必須採取措施,排除他身上的潛在危險因素,這是我們的工作。」
「怎麼排除?」只能一邊默默不聞的鐘臻終於有所反應。
女警司答:「專家組會對你的身心進行全方面的化驗與檢測,直至確定你絕對安全。」
「那怎麼才算『絕對安全』?」商旻深不依不饒,開始摳字眼。
「抱歉,」女警司聳聳肩,「我不是專家,我只負責帶人回去。」
「這麼多外星人,你憑什麼只檢查鍾臻?就因為他會瞬移?」商旻深繼續問。
「不能!你們不能帶走他!」燈籠突然發聲,「你們會欺負他的,不可以帶走他!」
商旻深只反應了片刻,隨即想到之前鍾臻受的那幾次傷,燈籠也是用「欺負」來形容的。
他拔掉手上的針頭,赤腳站在地上,用身體護在鍾臻前方,「要走我跟他一起走,我不接受治療了。」
鍾臻快將人抱回床上,一隻手壓住他的手背,度之快,甚至商旻深還沒有反應過來。
「別著急,只是檢查而已,我沒什麼好心虛的。」
燈籠也反應激烈,跑來抱著他的腿,仰頭看向警司,「你們不能帶走他!」
小外星人的臉上分明有淚,陳無懼和鍾臻認識他這麼久,都是第一次看到他哭。
他們一直以為這個外星人是感知不到悲傷這種情緒的,任何事情都不會讓他難過一樣。
陳無懼也在搖擺中堅定意志,「不好意思,鍾臻需要什麼檢查我來幫他做,你們可以把他控制在這個病室里,我去跟你們的醫生交流。」
「還有審訊……」女警司道。
「審訊也可以在病室里完成,今天誰都不能把他帶走。」商旻深道。
剛才拔針時沒注意,針頭順出一串血珠,滴在他雪白的被子上,留下觸目驚心的觀感。
此刻的商旻深意志堅決,目眥盡裂,整張臉逐漸變得漲紅,嚇得幾位警司也不敢多言。
「那我跟我的上級請示一下,看能不能讓鍾先生在醫院裡接受我們的檢查。」
這麼一會兒工夫,商旻深的衣服就快要被汗水浸透,薄薄的病號服貼在他的後背上,洇得那一截脊骨格外清晰。
警司們短暫離開病房,商旻深馬上回身,抱住鍾臻,「別怕別怕,我們都相信你。」
鍾臻心疼地撫著他的後背,他一點也不害怕那些檢查,他根本不會因為那些感到疼痛,自然也就無從恐懼。
他害怕的是商旻深為他擔心,怕耽誤了商旻深的治療,怕惹急了那些人,商旻深和他的朋友們也會被牽連受傷。
「我沒事的。」鍾臻低聲說,「我真的沒事。」
燈籠仍蹲在鍾臻的腳邊,雙手捂著耳朵,形容痛苦。陳無懼把他拉起來,觀察著他的狀態。
「他們會拿很長的針戳進鍾臻的皮膚里,採集他各個皮層的組織液;還會採集他的皮膚切片,會薅他的頭髮,用儀器剮蹭他的眼球……」
「他們會問鍾臻許多奇奇怪怪的問題,布下各種陷阱,逼他說漏嘴,承認自己有傷害人類的意圖,」燈籠的眼球再次變得灰翳,「他們還會找來岳皎作證,證明鍾臻在看到他明顯處於劣勢時對他放任不管。」
「放屁,岳皎目的不純在先,憑什麼反咬一口……等等!」
商旻深突然記起,「當時我掐著他的脖子,他說他也是受人指使的……難道這個人是聯盟的人?」
氣氛一片凝重。
燈籠逼著自己預言了鍾臻的未來,已經能量耗盡,陳無懼把他抱到一邊沙發上,沖了袋葡萄糖抱著他喝。
「其實,你們真的不用那麼懼怕那些檢查,聯盟沒道理借著這個機會傷害我,如果他們對我有敵意,也不會放任我和小深結婚。」
鍾臻平復著大家的情緒,「關於岳皎的話,他當時處在極度危險的情境,一定會竭盡全力地推卸責任,轉移旻深的注意力,為自己爭取生機。」
「那也不行,不能讓燈籠的預言應驗!」商旻深繃著一張臉,認真地望著上方的空氣,鍾臻定定地看著他,仿佛自己真的在被他注視。
「好,不跟他們走。」鍾臻把他按回床上,「你先好好休息,待會情況穩定了,你得重紮針。」
「那你別走。」商旻深漸漸放鬆,仍在恢復的身體逐漸感到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