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鍾臻沒再糾結,他的雙手不停顫抖著,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白色襯衣。
他抓著商旻深的手,宛若央求,「先別走,陪著我,直到音樂會的開場好不好?」
「好,」商旻設又怎麼忍心留他一個人面對至親至愛的人的死訊,「我就在這兒,一直在這兒。」
「你很緊張嗎?」
鍾臻誠實地點頭,「級緊張,比我第一次登台的時候還緊張。」
商旻深捏了捏他的掌心,「那是什麼時候啊?可以給我講講嗎?」
「嗯,我第一次參加商業音樂會是在17歲,當時我是老師個人音樂會的暖場嘉賓。」
「你知道的,像老師這樣德高望重的鋼琴家,他的音樂會總是一票難求的,台下黑壓壓坐滿了人……」
「那你表現得怎麼樣?」商旻深問。
「說實話,糟透了……」鍾臻自嘲地笑,「但是大家看在我還年輕,又是老師的得意門生,還是給我鼓掌喝彩了。」
「那之後,我開始頻繁地演出、訓練、參加各式各樣的活動,就這麼積攢著名氣,一路走到了這裡。其實仔細想想,如果沒有老師,沒有他最初的信任,可能我現在也跟我爸媽一樣,畢業之後進入一所學校,安安分分地做個音樂老師。」
「你很有才華,也熱愛音樂,你的老師肯定是看中了這些。」
鍾臻莞爾,輕輕搖頭,「多虧了老師呢,世界上向我這樣的人太多了,太多太多了,但不是每個人都像我擁有這樣的好運。」
「你很厲害的!」商旻深才不允許他這樣說自己,「成功嘛,就是運氣、努力和實力的綜合結果,缺一不可,你都具備了,所以自然而然會成功!」
鍾臻舉起他們牽著的手,輕咬商旻深的指尖,「你這就是情人光環。」
商旻深笑著抽回手,「天吶,羊咬狼啦!」
插科打諢著,半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商旻深沉沉吐出一口氣,試探著:「那我先走啦?你確定要我走嗎?」
鍾臻眉頭輕蹙,「不然呢,你能留在台上嗎?」
自然是不能的。
臨走前,小白狼還在交代,「我就在附近等著,有任何問題,你只要大聲叫我,我就馬上趕過來!」
鍾臻也呼出一口氣,下定決心道:「好。先讓我好好祝老師生日快樂吧!」
。
八點,音樂會開始。
鍾臻從耳麥里聽到場控提示,隨即開始演奏。
老師的處女作共有四個樂章,大約需要演奏半個小時。所有樂譜早已爛熟於心,鍾臻姿態嫻熟地敲擊著琴鍵,每一個音符都渾然天成,帶著股少年的傲氣。
這是老師18歲寫下的樂章,彼時他處處樂壇,小露鋒芒,偶有迷茫困惑,但大多數時間都是趾高氣昂,覺得世界就在他的手裡,等待他去探索,去征服,去主宰。
如今鍾臻再次演奏,則多出些歷經千帆的坦然與豁達,世界就在腳下,但他也承認自己的渺小。他不是世界的主宰,而是一個探訪者,他看過,聽過,嘗過,愛過,痛過,失望過,得意過,他不介意嘗遍世間的千般滋味,酸甜苦辣,要嘗就要嘗個盡情盡興!
當然,他也偶爾膽小,想要逃避,鴕鳥一樣一意孤行地將自己埋在砂石之下,看不到、聽不著,就假裝一切安好,什麼都不用他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