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不是送一次礼就能解决的。
倘若江姜之前卖到靖水楼的一小罐干花椒,品质太差,或是没有价格优势,周掌柜不会有采买的意向。更不可能把江姜的干花椒,拿到东家孔衡面前,让他掌掌眼。
归根结底,先得产品品质过硬,人情世故,只是锦上添花。
送什么礼好呢?得价值清晰,旁人一看就知道值多少钱。
茶叶就算了,自己分不出好茶坏茶,别到时候花高价格买了个次品;人人都知晓燕窝、人参、鹿茸、虫草是好东西,然而太贵了,江姜只有几百文的预算,根本买不起。
保海县的女子,都会备几块手帕,手帕是刚需。而丝绸手帕,通常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才用得起。寻常人家的女子,大多用棉、麻材质的手帕。
就买丝绸手帕。原主擅长刺绣,无论工艺还是材质,都骗不过她去,只扫一眼,就能知道底价。江姜脑海里有原主的记忆,自然也掌握了原主所学的知识和技能。
江姜挑了一块浅色打底的丝绸手帕,手帕上绣的红梅,色彩饱满有层次,高级绣娘才能绣得出如此精细的作品。花费三百六十文,物所值。
江姜把手帕呈到田氏眼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嫂子慈眉善目,特别亲切,和自己亲嫂子是一样的。我给自己亲嫂子送块手帕,感谢嫂子关照,是应该的。”
田氏推辞:“你上回才送来上好的冰糖,这回又送这般精致的手帕,哪能回回都让你破费的。”
江姜把手帕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嫂子您就收着吧。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份心意。您要是不收,我才觉得生分了。”
不收,就是不信任,就是你没把我当自己人看。
田氏把手帕收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算我承你的情。”
我收下手帕,就是承认欠了你的人情,到时候会还的。
田氏客气了一句,意思意思便不再推辞,左右江姜已向夫君打过招呼,只要夫君没意见就行。自己曾向夫君打探口风,夫君说了一嘴“那个江姜,她拿来的花椒麻味重,够香够辣”。
“那我就不客气了。算我承你的情。”有这一句话就够了,对方已经答应了的事,万不可再细问,倒显得自己疑神疑鬼。
江姜很是高兴,一个劲地道谢,继续与田氏闲聊。
聊一些譬如“今日天气很好”“早食吃了些什么”等废话。江姜还去院子里看了看上回栽种的辣椒树。辣椒树长得很好,上面点缀着零零星星的白色小花。
大约过了两刻钟(半小时),江姜向田氏道别。田氏留她一起吃午食,江姜婉拒,推托自己还有事。
从田氏家出来,江姜直接向靖水楼走去。合约没有签定之前,自己都不能掉以轻心,万一出了什么状况,要及时跟进。
刚进靖水楼的大门,江姜便察觉到不对劲。所有的伙计轻手轻脚,脸上的笑容略显谨慎。
柜台后,周掌柜和三个账房站成一排,神色严肃。在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砖红色长袍的男子,手里抓着一本账册,甩得“哗哗”响,大声要求其中一个账房向他解释清楚。
江姜看出来了,这是东家在突袭查岗。临近吃午食的时段,马上就会忙起来,这个时候来查账?
可是,这位与上回在二楼独自喝茶的东家,不是同一位。难不成,靖水楼有两位东家?合伙创业?
此时,周掌柜也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江姜,他别过脸,装作不认识。
江姜也识趣地转身走向大堂的座位。明知别人在挨训,总不好走到跟前去看热闹。
刚落座,便有伙计过来添茶。江姜点了一荤一素,很家常的水煮鱼片和清炒小白菜,花了一百二十文。江姜很是肉痛了一番。
伙计刚想走开,江姜叫住了他,指了指柜台那边正在训人的男子:“那位也是你们的东家?你们酒楼到底有几位东家?”
“酒楼是三年前,二少爷孔衡创办的。不知怎地,最近一年,大少爷孔琛把酒楼的三个账房,全都换掉,还时常来查账。”伙计悄声说道。
也不等江姜回话,又急急走开。生怕说得多了,被大少爷责罚。
孔琛在斥责账房时,周掌柜沉着脸一言不。
“一个月才这么点净利,你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早点说,后面多的是有人排队来做靖水楼的掌柜!”孔琛突然冲周掌柜吼道。
大堂里的食客和伙计,纷纷向柜台看去,有几个往日被周掌柜教训过的伙计,幸灾乐祸地低声笑起来。
孔琛这是故意当众让自己难堪,逼自己走人。周掌柜恨恨地想。
之前的三个账房,也都是这般被辱骂、且克扣月薪,实在受不了才走人了。他们一走,孔琛立即找来三个账房替代。
周掌柜心里很看不起孔琛这般行事,想要换人,又不按流程解雇,偏整出这一套。
饶是把账房全都换成他自己的人,仍是喜欢搞突然查账这一出,生怕有人昧了他家的钱。
虽心中恼恨,周掌柜面上看不出一丝不耐烦,反而低头恭敬地道:“大少爷教训的是。”
“你这是什么态度?!”孔琛怒道,“问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你一句话就打我了?解释一下,什么原因一个月就这么点纯利?下个月能增加多少?倘若做不到,你怎么办?”
“大少爷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周掌柜垂下眼帘,掩盖眼中的厌恨。
“你要是做不到,趁早走人。”孔琛冷哼一声。
周掌柜沉默不语。
孔琛的目光在三个账房和周掌柜脸上扫过:“你们要搞清楚,这是孔家的酒楼,不是孔衡一个人的。
若不是依靠家里的底蕴,他孔衡能开得起这家酒楼吗?我们那个圈子,都知晓靖水楼是孔家的产业,要不然,早有人动手了,靖水楼哪里能留存到今日。
酒楼的收入归公中,当然也有我的一份。我什么时候想看账册,你们就得拿出来给我看。”
这是存心让二少爷没脸。周掌柜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