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
老姜家的院子里,母鸡母鸭咯咯哒嘎嘎的叫唤个不停,刘老太包饺子呢,看着钱氏又捡了五六个鸡蛋鸭蛋出来,嘴里啧了两声,奇怪不已,“玉娘啊,你今儿捡了多少个蛋了?”
“就这六个,俩鸡蛋,四个鸭蛋。”
“嘶,算上今儿早上捡的,今儿一天这些玩意儿下了四十个蛋了?!!!”
“四十个!!”
没算不觉得,这一算,王氏和钱氏都是一惊,王氏手里还捏着饺子呢,手上一使劲儿差点把饺子捏的胀破肚儿,都不是第一天养鸡鸭的人,那一只鸡一天肯下两个蛋都是勤快的!
刘老太嘴里唉呀妈呀的喊着,走到鸡圈鸭圈跟前探着身子瞅她的鸡鸭,脸上的担忧认真又严肃,“可别真把肠子下出来喽!”
“娘,我眼瞅着那鸡鸭精神着呢,这几天满满总领着姜梓姜焱不是挖地虫子就是挖蚯蚓的,那鸭子都吃的脖子里都是食儿,也该多下几个蛋!”
钱氏大咧咧的摆了下手,“倒是满满,怎的这个点了还不回来?”
“孩儿她爹方才往后山去了,”王氏将最后一个饺子包完,担心又生气,“这妮子是野了心了,天儿马上就要黑了,山里岂是那么好待的!”
这边姜沅蔓和姜大山两人拖着抬着的,想尽办法将猎到的鹿全都搬下了山,林子里天光已经暗了下来,姜大山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马上就到家了,满丫头,这鹿你可有去处?若是没有,一会子下山吃了飧食,略歇歇便跟我一块儿往县里去,县里的如意酒楼,我常往那里送些野物。”
“行,大山爷,回头要走的时候你喊我!”
从山前村往兴安县去,脚程快的也得两个时辰,若是白日里抄山间小路走能快上半个时辰,但入了夜就不敢走小路了,何况还得推着这鹿,若要到县里,怎么也得预备两个半时辰。
“呦,你爹接你来了!”
还没出林子呢,姜大山眼尖的看见正在山脚下徘徊的姜万地,他停下喘了口气,见姜沅蔓依旧唇红齿白一点事儿没有的样子,乐了两声,“万地啊,这儿呢!”
姜万银领着姜墨一块儿来的,两人听到姜大山的声音脸上俱是一乐,再看到小脸造的花猫似的,肩抗手拖着也不知道是几只鹿跟在姜大山身后走出来的姜沅蔓,心里的大石一落,姜万银赶紧跑过去,先喊了姜大山一声叔,这才看姜沅蔓,“咋满身的血,伤着哪儿了?”
“放心,没伤着,”姜大山嘿嘿一乐,“你们一家子尽管把心放肚子里,以后进山呐,我都得靠满丫头喽!”
见姜沅蔓没伤着,姜万地这才将心思放在了姜沅蔓猎到的鹿上面,饱经风霜的汉子看着三头鹿不由咧开了嘴,“快,快回家,饺子都包好了,就等你了!大山叔也随我们回家吃顿饺子吧?”
“我就不去了,婆娘家里惦记着呢!”姜大山摆了摆手,又说姜万地,“套好车,一会子吃完飧食,便去县里将这鹿卖了!”
姜万地正值壮年,和傻小子力气大的姜墨两个人合力才抬起一头鹿来,两人看着一手拖着一头鹿走的轻轻松松的姜沅蔓,姜万地小声说儿子,“凭白长了这几岁,叫妹妹比过去了。”
姜墨:“……”
少年满脸无奈,爹您现在还和我合力抬着一头鹿呢!
一路下山回了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姜沅蔓进了院子就闻到煮饺子的香味,今儿天晚了,桌子支在了堂屋里,姜烈和初霁领着更小的往来厨房与堂屋,正往桌子上端饺子。
“奶,我们回来啦!”
姜沅蔓活力四射的喊了一嗓子,将鹿随意的丢在院子里,自己蹿到井口旁,又喊姜烈,“二哥,快来帮我提水,我洗洗!”
姜万年穿了一身长袍子,是和农家小院极度不搭嘎的俊秀与清隽,但此时清俊的书生一只脚踩着井台下的台阶,大开大合的给姜沅蔓提水,有心说她点什么,最终只化作了一句,“进山还是要多注意。”
能说什么呢?晌午刚说徭役要十两银,家里还在担心他八月份科考的银钱攒不够,到了晚间这小丫头就进山弄了这么些鹿回来,孩子的心意叫姜万年心里跟温水烫过一般,酸软不已。
他想训这小丫头不知轻重,胆大包天,可有什么立场呢,小丫头是为着他这个至今还未有功名的没有用的三叔的。
功名。
有了之前的野猪之后,老姜家众人对姜沅蔓猎回来体积庞大的野物,接受度明显有显著提高,大惊小怪的是没有了,只不过每个人都咧着嘴笑呵呵的。
打从晌午答应了三个儿子要用银钱抵役的姜大喜一直惦记着那十两银子,只觉得心疼肝也疼,怎么想就是舍不得,这会儿也露出笑来了,身板子挺不错的老头儿声音也亮了起来,“老大老二赶紧的吃饭,吃完了跟着大山去县里将这鹿卖了!”
“行!”
姜万银也不躲懒了,这回很利索的就应下来了。
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王氏捣了一大碗蒜末端了过来,姜万银见了就扬声道,“大嫂,一会子得去县里卖鹿呢,吃了蒜该叫人嫌弃了!”
“你不吃不就行了!”钱氏没好气的给了他一眼,姜万年缩了缩脖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偷偷白了钱氏一眼。
夜间往县城去,其实是进不去县城里面的,但刨去路上的两个半时辰,他们趁着夜里进城,求的也不过是个赶早,趁新鲜。
一行人推着车看到县城的大门了,也不敢太往近前去,那城墙上的士兵盯着呢。远远的,还能听见城里的梆子声,低沉又悠扬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姜沅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姜大山瞅了瞅天色,精神抖擞的也不困,“再等俩时辰,城门就开了。”
县城的城门一般是寅正开,也就是四点左右,姜沅蔓这一行人,相当于是要熬一整夜的。
姜万银倚靠着独轮车,找了个避风的地儿,自己先一屁股坐下,喊姜沅蔓,“满满过来,这地儿好,二叔给你挡风。”
姜沅蔓笑嘻嘻的就把自己塞进小小的空隙里,很快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姜万地和姜万银是绝对不敢睡的,守着这些野物,谁能心那么大,还敢睡觉?
春天里夜间的风挺凉,姜沅蔓靠在自己二叔身上一觉睡的喷香,等听到似乎很远的地方传来第一声鸡叫,姜沅蔓猛地睁开眼。
远处66续续的有人顶着夜色,或推着车或扛着或挑着的往城门这边来,姜万地和姜大山眼睛睁的溜圆,倒是姜万银靠在鹿身上打盹儿。
“爹,大山爷,咱们该往城门处走走了?”
“走!”姜大山起身,随手拍了拍屁股,“鸡叫了,城门也快开了。”
其实天还没亮呢,城门矗立着,瞅着怪威严的,姜沅蔓一行人排在了最前面,不多会儿,后面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如今进城也不费事,没有动乱的时节,守城的士兵也不咋看你带了些啥进城,连银钱都不用交呢,进城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