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一当时想了些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想,白天生的事情已经消耗掉了他的所有心思与精力,所以他也只是茫然的、嘲讽地望着那双情欲上头猩红的眼睛,随着本能扯了扯嘴角。
实在是太可笑了。
接着他就被用力地突然抱紧,细密的亲吻不断地落下,用力得让他感到窒息,身后的一次次讨伐也在不断地制造出疼痛,在他全身蔓延。
那一晚过去,作恶者没有再提起这个可笑的话题,所以向北一给他定义为这是神经病又开始作了,做|爱做上头了就以为他们真是情侣,以至于就有那句可笑话。
但接下去的日子,向北一的认知世界开始坍塌。
他越来越频繁地被带出庄园,去繁华的小街、去热闹的公园,去看画展、去河岸散步,像任何一个自由人那样,只是他的身边永远有一个恶魔跟随。
同时他也越来越多地遇见那些参与到摧毁他关于从前的所有认知的人。
那些人,向北一坚信自己没有见过,但他们却对他一见如故,和那天那对夫妻一样,问着他或者说是“他们”的过去,述说着一些在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生过的事情。
在那些人口中,在那些不存在他记忆的时光里,他和作恶者无比的恩爱,无比幸福。
向北一觉得如果时光倒退回冰河时代,这些人可能是巫师。
因为渐渐地,他越来越分不清真假虚实了,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怀疑自我,怀疑神经病是否真的是神经病?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戏?怀疑一切的一切。
他开始一遍遍地追溯回忆,试图找到能坚信自己的记忆点,但脑袋始终一片空白。
渐渐地,他外出的时间一点点的又开始被减少,自己的时间与空间又一点点的开始被侵占,作恶者也寸步不离,前前后后大概有一个月,最终他又过起了全天都呆在庄园里的日子。
虽然这一个月不再有奇怪的人对他说那些奇怪的话,但他心里、脑里的混乱却仍旧不断地加剧。
他在混乱中机械地吃饭睡觉,机械地吃药上药,机械地亲吻做爱,机械地喂鱼。
他在庄园里似乎得到了完全的自由,除了吃药和上药外,不再有锁链锁着他,也没有再给他规定的作息和运动计划。
但他却渐渐地感到恐怖,因为正是这份自由让他现了越来越多的推翻自我的证据。
这一天,夕阳即将沉没在天际时,向北一看着被他洒了一地的照片,捂着狂跳的心脏一点点地往后退着,脸色苍白,像一张刮了白蜡的纸,仿佛那些照片是洪水猛兽。
那些照片几乎有一半都是他的,照片里的他或迷茫,或微笑,或羞涩,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那么的陌生。
而另一半则全部都是他和寒邃的合照!
向北一看着合照里的自己,感到无法呼吸。
合照里那个人是他吗?那个靠在作恶者怀里微笑着,和作恶者互动着,或亲吻、或拥抱着,像一对感情很好的小情侣的人是他吗?
向北一无法形容此刻的内心,翻江倒海,他感到一切都无比的荒诞。
夕阳在滑行着,给地板染上了嗜血的红。
从僵滞中回过神,向北一缓缓蹲下去,将倒在地的盒子拿起,试探着翻看里面的东西。
照片、戒指、结婚协议书、结婚证、手指玻璃瓶、他的校园卡、他的小说手稿、他的人像素描,他失踪多年的木制小猫挂坠,还有……用玻璃罐装着的一瓶小石子。
随着这些物件一件件地被取出,向北一的手逐渐地控制不住地颤抖,他脑子里开始一点点地回放关于这场囚禁戏码的从头到尾的一切。
……“你需要重新习惯我。”
……“你不喜欢打针的。”
作恶者的疯言疯语在耳边循环回响,还有管家的那句不经意的吐露:“其实,你们以前经常一起收集小石呢。”
手里的石子玻璃瓶像岩浆淌过的巨石,烫而沉重。
向北一慌了神,所以玻璃罐子就摔落在地,在玻璃的炸响中,或五彩斑斓或平凡不起眼的石子铺落了一地,在渐行渐退的夕阳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不……不是,那绝对不是他,那只是一个和他同名同姓又恰好长得很像的人而已。
向北一强迫自己这么想着,近乎崩溃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