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容溫婉,雙眼彎彎,語氣卻是不容拒絕。
胡管事擦擦汗,不敢置喙,只能灰溜溜的退出去回絕。
一旁幫崔舒若煮茶的幾個婢女還沒見過胡管事這副狼狽模樣呢,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她們都是在魏成淮走了以後來到崔舒若身邊的,因為是後來者,反而襯得雁容和她親近了一些。
至少雁容先來照顧她,她還幫著出過頭。
瞧見崔舒若的目光轉向她們,明明崔舒若沒做什麼,一個個噤若寒蟬,唯獨雁容還能算好點。
崔舒若眉間展露兩分無奈的神情,她可沒有故意嚇人。
她拿起煮好的茶湯喝了一口,透白如玉的面容竟然浮起紅霞,咳嗽了幾聲。
不是因為好喝,而是因為太難喝了。
誰家好人的茶是一股蔥姜蒜味,咸且嗆口。
於是七八個如花似玉的婢女圍著她,噓寒問暖,拍背的拍背,順氣的順氣。
本來加了壽命的崔舒若就已經不像先前那樣全身疼的連手指都伸不直,又被一眾婢女眾星捧月,如雲般圍著,細心照顧,感覺更是不同。
她也不得不感嘆,古代權貴活的確實恣意舒服。
而令崔舒若沒想到的是,胡管事竟然去而復返。
這一回他的神情已經從討好腆笑變成害怕膽縮,卻又不得不開口。
「崔小娘子,來人您還是見一見吧。」
還沒等崔舒若說什麼,胡管事已是視死如歸的趕緊吐露出後半句,「來的是李太守家的女郎。」
第5章
比起常年待在幽州的魏成淮,還有剛穿來的崔舒若,胡管事顯然更明白李太守在曲南的權勢。
定北王府是厲害,可縣官不如現管,李太守才是曲南真正的土皇帝。也正是因此,即便在明知道崔舒若不準備見對方,自家世子還對崔舒若另眼相待的情況下,他左右權衡還是不得不再來通稟。
說到底,胡管事雖然是定北王府的家僕,真正常處的還是曲南的別院,如果李太守的女兒有意為難,恐怕他都等不及向主家傳信,就一命嗚呼,悄無聲息的消失。
再者,他僅僅是一介賤籍,命比草賤,想指望定北王府為他討公道就是痴心妄想。
崔舒若聽清楚來人的身份以後,也靜了靜,沉思片刻。
她捋了捋自己知曉的消息,李太守和定北王府不合,所以定北王懷疑他和胡人勾結,而被派來的魏成淮正設套準備將軍對方。
這個時候,李太守的女兒為什麼會來就值得深思了。
理性些說,這個時候不見是最好的,不容易出事。可崔舒若還記著自己只有二十天的壽命,跟三百零三點功德值,要是運氣好的話,指不定這回能掙個大的。
而且……
魏成淮若是知曉對方的身份,恐怕也是希望自己能見一見的。
有什麼比初出茅廬還沉迷女色,輕信一個戰場上撿來的美貌女子的毛頭小子更讓人鬆懈放心的呢?
幾乎是轉瞬間,崔舒若就有了主意。
她臉上浮起笑,手不自覺的掩著心口,襯得她頗有些人畜無害的病弱。這其實是因為她的壽命還是太少了,即便現在能活動自如,可心口仍舊憋悶發痛。
「好啊,只不過我病體未愈,疲萎憔悴,恐怕要失禮於李家女郎了。」
崔舒若說著就又咳嗽了兩聲,蒼白如雪的臉頰即刻浮起胭脂般的紅暈。她確實一臉病容,但絕對沒有尋常病人的蠟黃面容和糟污氣息。托原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坯子的福,她至多是弱柳扶風、蹙眉捧心的病美人模樣。
只叫人見了就心生憐惜。
得了崔舒若的話,胡管事雖然心裡覺得一寒,可到底不夠了解她,只覺得眼前困境倏然得解,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就要出去傳話。
其實李太守的女兒在曲南跋扈慣了,如若不是別院有魏成淮的親信守著,一個個披堅執銳,手中的兵器全是開刃且殺人過的,還只聽魏成淮的命令,恐怕她早就闖進來了。
所以等到吳管事屁顛屁顛去請人的時候,李三娘完全不顧禮數就往院子裡沖。
她是李太守的幼女,排行第三,上頭兩個哥哥,各個都對她千嬌萬寵,排場一貫大。因此,明明李三娘只是太守之女,身後跟著的婢女僕從足有二十多人,有執羅扇的、有捧托盤盛著五色飲、有鮮果糕點的……
排場可謂蓋過正經皇親的郡主娘娘們了。
然則,李三娘身上並無品秩,甚至李太守盤踞的曲南郡也絕稱不上大州郡,至少遠比不上幽州兵強馬壯。
瞧見李三娘前呼後擁的嬌蠻做派,崔舒若心裡便有數了。
果然,李三娘一見崔舒若,完全沒有打探魏成淮是否真的要離開曲南的意思,而是語帶指責,「哼,你就是明遠哥哥帶回來的女子吧。」
她對著崔舒若上下掃視,想要挑刺,但她約莫直來直往慣了,打量許久也沒能在容貌上挑出瑕疵,只好換個說辭,「儀態粗鄙,連點禮數都不曉得,我看也不過如此,真是徒有其表呀!」
晉朝民風彪悍,風氣開放。尤其到了晉末,許是朝廷風雨飄搖,瞧不見天光,故而男女皆放縱,有些不講究的貴胄府里的貴女甚至敢養面,也就是百年世家們規矩嚴苛,注重子弟品行。
但不論士庶,都視禮儀風度為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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