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亭子裡高談闊論的那些人若是發?怒,人們懼怕的是他們身後的家族,是他們代表的權勢,可脫離了這些,他們像是綿軟無力的笑話。
魏成?淮不同?,他即便是隨意站著,眉峰也自帶凌厲,叫人不敢小覷。
崔舒若接過他手?上的錦帕,打量了一番,唇角帶笑,卻又將帕子還給?了他。
「竊以為當?日貿然一別,再見時,世子恐怕要?怨怪於我。」崔舒若神情早已恢復如初,全然看不出哭過的樣?子,她明眸皓齒,眉眼明霽。
魏成?淮並沒有追問她方才為什麼落淚,從善如流的將錦帕收了起來,笑聲朗朗,「你未曾騙我,有何可怨怪?」
他沒有建康世家子固步自封的刻板規矩,反而有北地的爽快明朗,若是沒有要?欺瞞他的事情,相處起來簡單愉快,有什麼不必藏著掖著,更不用端莊自持,仿佛走的每一步都?要?用刻尺度量。
崔舒若感覺到了久違的輕鬆。
也是,故人相見,往往更有傾訴感。
崔舒若沒有說話回應他,而是垂了垂眉眼,笑容漸淡。
洛陽確實被?破了,而她現在是齊國公府的二娘子,聖人敕封的衡陽郡主,她也明了原身的身份,但不管是哪一種,都?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提前知道胡人想攻打洛陽。
所以崔舒若並不想提此事。
魏成?淮並非沒有眼色的人,他察覺出了崔舒若的情緒,也跟著望向亭子裡?的那些人。
他突然一笑,「崔玉郎名滿建康,你莫非也是來瞧瞧他真容的吧?」
崔舒若沒有直面回答,而是反問道:「近來,世子的名聲不下崔玉郎,又得聖人重用,闔該志得意滿,怎麼也一人獨行至此?」
他轉移話頭想搏她一笑,她也是在所有對他或吹捧恭維,或嫉恨陰陽的人外,唯一問出他心中憋悶的人。
兩人的目光不期然撞上。
魏成?淮眼裡?的笑意漸深,放聲大笑道:「繁華富饒的建康城也不過如是,所有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胡人搶奪北地,中原滿目瘡痍,可整個建康的士族都?在粉飾太平。
崔娘子,我著實不明白?為何只有你一人問過我?
他們……」
魏成?淮指向亭子的方向,又似乎指的是世家居所。他像是失望至極,不願再提起。
崔舒若卻可以想像他這幾日的際遇,被?一群人恭維,莫說王公貴胄,便是自詡清高的世家也爭相將他邀為座上賓,聖上更是一再恩賞。
他們會將世上最珍稀的佳肴送到魏成?淮面前,甚至是數之不盡的珍寶,只為了討好這位手?握兵權的世子和他身後的幽州軍,也許還會讓他像挑白?菜一般挑女兒?聯姻。
可卻不會有一人,心懷憂慮的問他,世子,你何時驅逐胡人?世子,你從北地而來,沿途可見民生安好乎?
有關胡人的一切,都?變得諱莫如深。
似乎只要?不提,就能當?作沒有這麼一回事,忘記過往屈辱,更不會扯到聖上的肺管子。
不少人都?不願意出兵攻打北地,他們更喜歡定北王父子能陳兵駐守江外,成?為建康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