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再冷,风再嚎,雪花再飘,大角依旧响起,依旧得不情不愿地从暖和的毡床中爬出。
要是没有更漏、鼓角,在这种晦气的天色里,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考虑饥渴、便溺的问题,人能在床上赖一天。
仅有的一伙骑兵将战马身上的披马毡拿下,抖落上面飘来的积雪,再为战马披上。
半开放状态的马厩,连生火为马匹取暖都不好使,只有披马毡还实用些。
马槽已经冻上了,就是倒沸水进去也能快冷却,于是烧了温水入布行槽中让战马饮用,至于草料与大盐(粗盐),则在另外一个布行槽中。
戍(shù)卒、辅兵已经换装,毡帽、裘衣、皮裤、皮靴、皮尉(手套),一身的皮毛味儿。
柯斜亲身试验过,皮裤它是真会鼓包的。
戍佐没路真难提向用过早膳的柯斜请示,这种天气,要不要出去照常操练。
许多戍卒古怪的目光扫向没路真难提。
戍佐,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容易挨揍?
啊,想起来了,戍佐擅长断子绝孙棍,那没事了。
柯斜仔细想了想,好像爬冰卧雪才是边军的宿命,大手一挥,果断下令分出一百步兵、一伙骑兵出戍操练。
瞬间戍堡内哀鸿遍野、怨声载道,直到柯斜开口:“本戍主也会同行。”
瞬间鸦雀无声了。
戍主都能爬冰卧雪,你不能,敢问你是谁呀?
许多事都这样,只要主将以身作则了,小卒自然心甘情愿跟着赴汤蹈火。
那种大手一挥“给我冲”的做法,怎么也比不上“跟我冲”。
大角起,大角歌在风中飘荡,感觉都没那么冷了。
没路真难提喝令骑兵分两批各置前后,当作开路的警戒、断后,并向柯斜解释:“这是前茅后殿。”
名列前茅的那個前茅,本意就是指军中斥候,有急事时以旗帜——也叫茅、旄(mao)——传递消息。
后殿,就是殿后、断后。
行军当中,要有前茅后殿存在,才不容易中埋伏,导致全军覆没。
埋伏与游奕,就是矛与盾的对立关系,哪一头更占上风,没个定数。
在旷野中,适应了寒冷,两队步兵分阵操练,没有厮杀——毕竟在堡外,为防止遇敌,手上都是开了锋的家伙事。
柯斜都取下长弓,拉空弦,对着远处瞅了瞅。
“一伙人跑左前方百步,拿下持白旗的人,另一伙交叉掩护,以防万一。”
别问柯斜是怎么现的,玩弓箭的人,有几个视力不好?
人很快被押了过来,是熟人——差点被烤了五分熟的人。
准确地说,是被戍卒们捆过一次的后隋游击将军独孤莫语,给高阳妍贡献了奚车的好人。
“下雪天你打白旗,真的很有创意。”柯斜忍不住取笑了一番。
独孤莫语尬笑,这方面的知识,他比婴儿强得有限。
他这前半生,经验最丰富的还是转进。
柯斜一声轻笑:“你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监视我恶阳戍的吧?”
独孤莫语忙不迭地摇头:“不是!”
你也要他有这胆量不是?
后隋再次吃亏,宇文晶再次铩羽,柘羯全军覆没,让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的独孤莫语动摇了。
因为与高阳妍对骂中,他用了“牝鸡司晨”一词,让人告进了王宫里,遭到了一顿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