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一直在医院住到四月份,才被批准出院。
眼下距离他彻底接受现实,还差最后一件需要确认的事。
昂热虽是校长,卡塞尔学院却终究不是他的一言堂。
甚至在住院期间,秦楚有几次明显感受到在病房外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乃至是例行采血的护士和日常检查的医生里,都有人对他进行着目光不善的注视。
看起来昂热校长面临的压力还真是不小呢,内忧外患啊。
但秦楚也得承认,住院的这段时间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好处,尤其是英语的口语水平突飞猛进。
毕竟想要去一家一流的学院授课,光摆平校长可是不够的,虽然他们提倡全中文教学,可自身的素质也要过硬嘛。
诺玛很有效率地替他解决了如身份证、护照等等繁杂的手续,昂热在偶尔的探望中都替他带了来,不过再也没见过副校长。
按照昂热的意思,现在已经是学期末尾了,即便是回到了学院,也不方便临时安排,还不如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
昂热当时的原话是这样的,“年轻人呐,珍惜你还能躺在床上睡着懒觉喝啤酒的日子吧,等你真正入校的时候,大概会怀念的。”
秦楚反问了一句,“那您所怀念的日子呢?也是这样么?”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这位经历过无数战火,与死亡擦肩而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目睹同伴的尸体,甚至将亡故兄弟的断刀刀头贴身携带的老人,对未来的期待一定大过对过去的怀念。
他可还憧憬着亲手收藏一根接一根的龙骨十字呢,哪怕是用牙咬,用断裂的骨茬去刺,也要多杀一条是一条。
出院前,秦楚换好昂热替自己带来的衣服。
思索着老家伙当时对自己衣品的吐槽,躺在床上,大瞪双眼,紧盯3。5寸屏幕上的愤怒小鸟,准备送可恶的绿猪直接出局。
忽然他听到了好像抽风机坏掉一样的声音,不由转头看去。
如果守夜人给他的第一印象是肚子,那眼前这人就是呼吸机。
黑色的面罩覆盖着脸,一根输气管连接着小车上的钢瓶,暗红色疮疤遍布在脖颈。
();() 低沉粘稠的呼吸声正是他发出来的,仿佛破损的风箱。
不过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很快就把秦楚的视线吸引走了。
原来是他。
两人目光相对,秦楚觉得自己好像凝视着刀尖。
而和秦楚对望的人,却觉得自己坠入时间海。
“冯·施耐德教授,久仰。”
换个熟人如此前来,秦楚可能会开着玩笑告诉他这里是外科,不提供吸氧。可眼前这人是施耐德,这种笑话秦楚说不出口,他甚至一扫慵懒,站起了身。
“呵,想不到还没来学院就认得我了啊,坐吧。秦教授。都是同事,似乎不必这么客气。”
施耐德嘶哑地笑笑,冲秦楚摆摆手,自行坐在了沙发上。
秦楚还没适应“秦教授”这个称谓,更没想到第一个这样称呼自己的不是学生,而是未来的同事,还是施耐德这类风云人物,虽然他正在用那种浑浊又冷厉的目光审视着自己。
“我可以开诚布公地告诉你,听过别人的介绍,我对你印象并不好,但是见到你之后,第一印象并不坏。”
还真是够坦诚的,秦楚忽然明白了施耐德来找自己的目的。
“正常来讲,加入执行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尤其是……”
“我这种还没正式入职的编外人员?”
秦楚适时地插了话,没让施耐德说出什么给自己难堪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