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辞正防着前边的老大爷撞到自己的伤腿呢,听到“时清辞”三个字的时候,心中暗暗嘀咕,她又不是来探望别人的,也没有个在医院上班的老同学,一定是错觉吧。
可错觉又来了。
时清辞扭头,那压在舌尖的半截话在错愕中彻底消音。
她呆愣愣地看着几步远的人,陷入了恍惚中。
谢朝真站在了灯光明暗处看她,她的脸上没有笑。当初的清冷里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脆弱,可此时仿佛海上的冰山,是一种难以撼动的寒峻。
时隔多年,谢朝真再次跟她说话,没有盛夏蝉鸣声中的热烈。
有的只是阴湿的寒雨,就像她早已经被岁月打磨成的阴郁心境。
“要回去吗?”谢朝真又问。
时清辞:“……”耳畔的轰鸣声渐渐消去,骤然鼓动起来的心脏好像承受不了这样多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时清辞觉得自己晕倒了也好,反正在医院里,很快地就能把她拖进去医治。可她还是好端端地在原地,别扭地垫着伤腿,傻愣愣地盯着谢朝真。
在时清辞在叫号厅里等待的时候,谢朝真就已经看见她了。
像是在小区中的那场骤然的相逢,她也不准备跟时清辞说什么话。
在看到了时清辞的时候,她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冷静。
毕竟她跟自己说了无数次“没有遗憾”后,她就相信了这一点。
在门口看见向着雨中张望的时清辞时,她没有挪开脚步。
她想看看来接时清辞的人是谁。
是不是那个让她生活幸福美满的人?
可能雨天容易催发一些情绪,她这个念头一浮现,便汹涌如潮,根本无法压制。
但是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了,她都没看见那个来接时清辞的人。
她看见了时清辞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在那已经被雨水溅湿的大理石地板上左右腾挪,着实是让人胆战心惊。
时清辞一直在看手机。
她没有发消息,没有打电话,只是隔几分钟看上一眼。
谢朝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没有人来接,时清辞只是在等车。
但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她的期望摆明了会落空。
如果是少年时的时清辞,她大概已经喋喋不休地抱怨,亦或是开始呼朋唤友了。
可现在只是沉默着,眉眼间浮动着倦怠以及发现自己无可奈何后的散懒与颓然。
如果雨不停,她准备怎么回去?谢朝真心想。她细致地观察着时清辞的动作,最后在看到她的目光落在雨伞上的时候,喊出了在心中盘桓了无数次、却时隔多年没有再喊出的名字。
声音涩得不像她。
可时清辞没听见,幸好她没有听见。
谢朝真飞快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情,从容而又冷淡地再喊了一声,然后问她,要回去吗。
时清辞最后还是坐上了谢朝真的车。
她跟自己说这是最好的选择,而不是她的心早就随着谢朝真飞走。
她慢吞吞地跟着谢朝真到了停车场,拉开了后座车门要进去。
可谢朝真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是滴滴司机吗?”
话语中夹杂着一种不那么明显的尖锐。
时清辞嘴唇翕动着,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拉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一板一眼地系好了安全带。
天幕黑漆漆一片,路灯的光芒在雨中变得朦胧。
街道旁的景物变成了一团模糊的暗影,隔着雨丝映入眼中的只有折射出来的七彩虹光。
堵车现象并不会因为她坐到了谢朝真的车上而有所缓解。
顺畅的时候回家的路约莫二十分钟,可眼下隐隐有拉长成一个小时的趋势。
如果是夏槐安,时清辞一定会给她说:把我放地铁站口吧。
可对着谢朝真,她无由地感到一阵气馁、心虚。
这不是她计划里的重逢,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所有的预设和言辞都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