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逊看着他。
此人清正自持,已然难得。
暮逊叹口气,语气放缓,从“孤”改为“我”:“子夜啊,我也不是真怪你。我从来都很欣赏你——当年老师不肯你习武,不是我帮忙说情的?后来你救驾有功,也是我从中说和,让你进的禁卫军……”
张寂:“全靠殿下栽培。”
暮逊:“所以,你做好该做的事。向你师妹学学——我交给循循的事,哪一次她不是完成得很漂亮?”
暮逊走上前一步:“子夜,你做不了捅刀子的人;但递刀子的那个人,总不难做吧?”
张寂怔忡,为太子话中的别有用意而失神。
晴空朗日,天地清明,他心间却生起萧索迷惘之意。
暮逊也不多逼他,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你接着去查章淞之死吧……查不出真相,几分捕风捉影的怀疑就不用拿到我面前了。对了,贺家你查得如何?”
张寂答:“臣刚派了人去贺家祖籍查。”
暮逊颔首,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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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正在书阁中随手翻看几本折子,暮逊的话带着笑音,从外入内:“你为何推举杜一平呢?你怎么想到的这人?”
姜循回头转肩。
暮逊巍峨高大,一身玄服宽大,绣边襟口有着赤金云纹。公平地说,暮逊长得英俊,举手抬足间目光明朗,神采奕奕,颇有为君者的气概。
……只是和眉目如画的昳丽郎君风格不同。
只是姜循深厌他。
姜循相信他也厌恶姜家女。
姜家女掺和进了他和太傅之间的互相斗法与互相利用,他既想拔掉这根刺,又要用这根刺来约束太傅。太子此人啊,既自信,又自卑。
但他此时依然能言笑晏晏地做出信赖她的模样,和她执手情深,共谋未来。
姜循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她慢吞吞地把折子放回书架上,扭身回望间,如同一株冰雪下的梅树融化,绽出嫣红花朵,有火树银花之美。
姜循慢悠悠的回答,和
众人面前的端正略有区别:“杜一平嘛,他不是杜嫣容的兄长吗?前几日二月节,太子不是邀杜嫣容了?见到杜嫣容,臣女自然想到她那躲到犄角旮旯里的兄长,杜一平了。”
暮逊面露尴尬。
他疑心重,自然早已查了那日姜循为何会与江鹭在一起。他知道了姜循和江鹭下棋,自然也知道姜循见过了杜嫣容。姜循不喜杜嫣容,他为了江鹭而邀请,此时姜循点明,他自然讪讪。
姜循半真半假抱怨:“殿下,我知道江小世子重要,可难道我不重要吗?殿下做事,为何只关心世子,不关心我?”
她轻轻拽一下暮逊袖子。
暮逊心间一酥,伸手握住了她一双素手。
暮逊赔罪:“是我错了,循循莫怪。”
他又低声笑:“在我面前,你只是‘循循’。莫再说什么‘臣女’了,倒是生分。”
姜循低头看他握自己的手。
她面色如常地扬眉,观察他是否作伪后,她才回答他的问题:“至于推举杜一平嘛……”
她刻意绕过双方都不想提的某开封府的官员,说:“我是见两边大臣争执不下,而春闱日子再拖下去,恐怕陛下会过问。这种事闹到陛下面前,殿下便不好交代了。杜一平虽然不是我们的人,可他和章淞一样,同样不是对方的人。
“这朝中,总有不站队的大臣。他们必然支持杜一平上任主考官,他们必然不希望士人还没登科,便已站队党争阵营……只有杜一平当主考官,今年科考才能举办下去,不惹人非议。”
暮逊面有郁色:“可此人好坏不分,像臭石头一样……”
姜循:“他有那么一个八面玲珑的妹妹,又能迂腐到哪里去?再说,有杜嫣容在中间,殿下若是有话递给他,我可以通过杜嫣容的面子,试一试嘛。”
暮逊忍不住笑:“通过杜娘子?你?你和杜嫣容?她会卖你面子?”
姜循俏皮玩笑:“再差的关系,到底羁绊比旁人深。未必不是机会。”
暮逊沉思。
姜循见暮逊已有意动,便加一分力:“以前不是有几个弹劾大臣的事,我辗转和杜一平打过交道吗?或许他没那么难打动。”
暮逊:“……那就辛苦姜循了。”
他踟蹰一下,向姜循表意:“叶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