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循被摔得滚在地上,手腕手臂皆被土石摩擦,磨出一片血痕。地上先前丢开的灯笼哐哐哐砸向她,她被砸中额头,一时晕眩。她用咬住舌尖来撑过这种痛,眼下时机艰难,她强撑着爬起来,欲再努力奔向江鹭。
来不及了……
地龙苏醒得如此之快,只在瞬间变天云色变,四面轰鸣。
地表裂开,如大地皮肤上的狰狞伤疤裂血。层叠起伏的山林“醒”了过来,在黑夜中变得巨大,如恶兽般扑向所有人。他们所站的山道分城无数瓣,黑暗吞没他们,伴着朝下跌砸的泥石,所有人朝深渊跌去。
江鹭:“姜循——”
姜循面前模糊、手臂麻痛,她被黑暗裹着朝下跌时,上方纵来一条长带,卷住了她腰身。
她恍惚抬头,见上方,江鹭和杀手们与她情形一样糟糕。但是江鹭从袖中飞出一根白布条,箍住了姜循的腰身。布条的另一端系在江鹭手腕上,那些杀手实在不省心,都这个功夫了,仍然试图杀江鹭。
江鹭便既要应付那些刺客,又要用布条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还要时时听声,在跌落的上方位置,推开打开那些石头、树木,不让它们有可能冲击到姜循。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姜循在晦暗与混乱中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自己快速朝下跌,无根无浮,只靠腰间一根布条相连。她没有被石头和树木的冲力砸到,只在头晕目眩,并不知道为了保持她的安全,江鹭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身上便见了血。
半空中,江鹭的白衣上,肩头、后背、手臂很快被血浸湿。他的后背被一剑刺中,他也仅来得及避开要害。他攒紧手中布条不敢放,只恨不得立刻将姜循护在怀中。
听声辨位在四周声音过多时,不是帮助,而是折磨。
江鹭此时终于对先前的幼童生出怨恨:可恨自己眼睛看不见,不然、不然……
大地皲裂,所有人一同掉落。江鹭哑声:“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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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凌乱中,他们在地龙中摔到了一片谷底。
轰鸣声不住,江鹭靠着布条稳住身形控制力道,不让最先跌地的姜循受到重伤。可他目力受损,自己落地时虽就地一翻,却仍是受了些伤。
那些刺客下饺子一般,全都摔了下去。地龙让几人受伤,也砸死了一人,但尚且清醒的敌人,仍从谷地间爬起。更多藏在暗处的黑衣人暴露,他们不要命地冲向江鹭。
有人喘着气惨笑:“杀那个女的!那是他的命脉——呃。”
他话没说完,颈子便被江鹭捏断。
敌人笑:“你连武器都没有,又伤成这样,拿什么跟我们斗?”
江鹭一言不发,额间渗汗。
他手腕上的长布条,另一头连着姜循。此时谷地仍在从高空坠下各类巨物,地龙没停下,他们站的这片地依然晃动得让人害怕。
亡命之徒们目有狠意:“有小世子陪咱们一起死,值了!”
姜循头砸到凹凸不平的山石上,当即被砸得七荤八素,头昏脑胀。地面还在晃动,上方还有泥石和树木砸下,姜循喘着气,艰难抬头,看向江鹭。
树枝倾轧,木石簌簌。她跪在泥地间,目染血红,视线模糊。
江鹭此时何其惨然而狼狈。
白袍尽是血色,面上也在渗血,连蒙眼的白布条都是血。他一边要躲山石,一边要应付敌人围攻,同时还要阻拦那些敌人冲向她。连姜循都看出他很多次步伐错乱,攻错了方向。
他的打斗在渐渐失去章程。
姜循看到他的耳朵,密密渗出一列血。她不通武艺,却也猜出这是内力消耗过大的缘故。
他此时最大的消耗,不就是她吗?为了她不被连累,为了那些恶徒到不了她面前,他已艰难至此。
姜循捂着额头,她心神微空,逼自己冷静。她看出江鹭听力受损,是了,他要兼顾的太多,必然混乱。姜循焦虑之间,忽而一狠心,解开自己腰间布条。
以她的想法,江鹭应付他的敌人;她来解决冲向自己的敌人。
她没有弱到要连累他的地步!
而布条一解开,那一头空了,江鹭的心便跟着慌起。周围
声音太多,他听不清,在一片沉郁中,他失去了姜循的踪迹。
江鹭心间裂血,半壁心房空寂,颤声:“姜循?”
他只听得到刺客们的狞笑和乱石的溅迸。
那是何其坚韧又冷漠的小娘子——想着不连累人,便绝不连累人。
姜循认为,自己和江鹭之间,应该有这种默契。
布条一断开,果然江鹭一出疏漏,便有敌人从江鹭身边摸开,朝姜循袭击而来。姜循一径做着羸弱不堪的模样,满是惶恐、双目含泪地望着这扑来的刺客。
石块乱飞,砸得人眼冒金星。刺客将她压在身下,按住她颈脉便要高呼,要拿她威胁江鹭,而瞬息间,刺客身子一僵。被他按在下方的姜循,拔出匕首,面无表情地朝他后颈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