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如長柳臨風,立如濯濯青木,笑如朗月入懷。
候在外面的弟子中甚至短暫引起了細微的騷動。
室內的一眾弟子都抻長了脖子,個矮的恨不得踮腳去看。
「怎麼都這副表情?」黎止穿過長長的石階,長腿一伸,邁入了殿中。
「也對,我與諸位似乎…」他思考了一下,隨後狀似驚訝道,「有一年未見了。」
謝時宴視線落在他身上,有些怔愣。
「來晚了,各位別介意。」黎止環視一圈,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也不客氣,直接拿了杯子將茶水一飲而盡。
「輕佻。」微元仙尊最先反應過來,皺起了眉。
黎止正後知後覺品味茶香,聞言將茶杯重重放下,抬起頭沖他粲然一笑。
微元仙尊是個年近半百的山羊鬍,被他搞得面色一僵,後半句話直接硬吞回去了。
黎止心裡發笑,轉過頭時卻不期然撞上謝時宴的目光。
笑容瞬間凝固,他有些心虛地移開眼。
最後一點線香燃盡,昭羽仙尊緩緩睜開眼,目光自一張又一張面孔上掃過,在黎止臉上停留了片刻。
「時間已到。今日召集諸位,是為武試突現凶獸一事。」昭羽仙尊言罷,候在殿外的弟子帶上來了一個人。
趙平航雙手被無形的術法禁錮在一處,神情呆滯、步伐機械地跟在兩人身後。
即便昨晚已經聽錦烏說過,但此刻黎止還是難免眸光有些發暗。
幾日前還高高在上的昭羽尊大弟子,如今竟如半個階下囚一般。
昭羽仙尊抬了抬手,站在最後的宿良道:「按照往年傳統,所有妖獸在弟子試煉通知時就已準備完畢,先由學院飼養一段時間來去除凶氣。那噬虎獸捕獲完畢之日,我前來稟報昭羽仙尊,當時正是這位趙修士引薦的。」
「武試前。」他說著,抬頭看了座上一眼,「噬虎獸還未到達宗門,便被趙師兄接管,他說今年昭羽峰來處理。我信以為真,就將後續流程一併告知於他,後來…沒成想會出那樣的事。」
「哦?那即便如此,以噬虎獸的體型和妖氣,是如何不被發覺而混入普通妖獸中的?」凌雪仙尊率先開口。
「這……」宿良用袖口抹了把汗,道,「凡異獸從外界驅入時都會經過結界檢測,不可能出錯!所以…興許並非是早早混入其中。」
微元仙尊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他想說,不是放了凶獸進去,而是妖獸在結界裡變成凶獸了,是吧?」黎止靠在椅子上,平靜開口。
「是。」宿良聲音很輕地低下頭。
「啪」地一聲,微元仙尊手掌排在桌子上,怒道,「怎麼可能?妖獸短時間內變為凶獸,不僅要激發凶性,還要已修成形的大妖以鮮血為引!我出雲宗武試場,會有妖修混進來?」
他這一嗓門吼得極大,門外的弟子都聽得一清二楚,頓時一片議論紛紛。
「並非如此!」宿良連忙道,他一咬牙,「昨晚我們在臨松閣布陣,測出昭羽峰內有妖修的氣息。最後,是在趙修士的房裡…」
他說著,有些猶豫似的抬頭看了一眼坐在上的昭羽仙尊。
昭羽仙尊臉上沒什麼表情,而是隨意一揮手,有兩名弟子便抬上來一張薄木案,上面是一隻漆黑的烏晶罩。
阻隔用的罩子掀開,裡面是幾隻沾了血的長頸瓶,妖族內丹的氣息瞬間四散開來。
室內頓時一片譁然。
修真眾人講究正派風骨,人人都恨不得與妖魔之類關係撇得越遠越好。
昔年有位弟子煉化妖修妖獸內丹服用以求修為增進,事前眾人有多敬仰,這一句「歪門邪道」罵得就有多狠。
凌雪仙尊驚道:「這…這是!?」
宿良渾身發抖,黃運看了他一眼,接過話茬:「草木閣此前對各種奇珍異寶有所研究,傳聞…以內丹到化形期的妖修鮮血布陣,可有助於尋常修士修煉,甚至自身靈壓都能高於同階。只是終非正途,長期使用會導致性情大變,尤為偏執與喜怒不定。」
滿屋沉默了下來,趙平航依舊滿臉恍惚的模樣。
謝時宴沉默地注視著前方,身上發冷。
黎止遠遠望了他一眼。
難怪趙平航金丹期的威壓就能影響謝時宴,這一樁樁一件件,簡直都像是為他量身準備的。
微元仙尊厲聲道:「此事當真?」
宿良立刻在後面道:「我已問過幾位文試時與他同場的弟子,趙平航曾經用靈壓來震懾他們!」
話音落下,後排當中走出一人。
黎止揚頭看去,是位相貌平平的外門弟子。
那弟子戰戰兢兢,嘴還沒張人便先伏下身去:「弟子願證明確有此事!是他險些害得弟子險些沒能堅持住。」
另外一人亦跟隨道:「弟子也願!當日事發突然,弟子只覺忽然間呼吸困頓,直至巡查的教習修士來,方才有所緩解。」
黎止單手拄著下巴,這二人他的確有些印象,想來也是,文試的場次有記錄,宿良不可能憑空編出來兩個人。
不過趙平航當時針對的主要目標——謝時宴依舊一動不動,像是一棵安靜的植物。
黎止隔了幾十米,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趙平航!」微元仙尊拍案而起,「你可有要辯解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