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断重复捏手心的动作,在慢慢愈合的伤痂被反复撕裂,他像是要通过这个动作回忆起那天一样。
是什么感觉呢。
清之介不知道。
他从他人身上得到的感情着实有限。
感情是不能用一个简单的词汇来形容的。可那一刻,看到跌落的身影,清之介无疑是不甘心的。
“不用特意说这些。”清之介将手掌摊开放在膝盖上,他挺直脊背:“我没有难过。”
被炸死的少年想要杀掉他。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的确死有余辜,他造成了多起爆炸案,是警察大力追捕的对象。要不是清之介走运,没准他现在也变成他手下的亡魂了。
可他。
清之介闭上了眼睛。
“我讨厌坦白,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个坏人。”
“非常非常坏的坏人,比起一般的反派来说更加恶毒的坏人。”
清之介的胸膛急促地鼓动。
安室透静静地看着他,他均匀的呼吸声反而让清之介平静下来。
“他的死不能怪任何人。他是凶手,他罔顾人命,就算能活下来,他也会在监狱里度过无趣的一生。哪怕我没有救下他,也是他自找的。”
“可是?”安室透接上一句。
掌心的伤口比那天残留的痛感更加刺激。做清理的时候快要将他手心的皮全都刮下来,糖的熔点很低,可人体的体温只有36摄氏度左右,过5o摄氏度就可能会造成烫伤。热糖块如同沸水中滚动的油,清之介却像是无知无觉一样握在手中。
直到松田阵平不得不强行掰开他的手,清之介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拳头。
“可是我依旧想救他。”
这是正确的吗?
清之介不明白。
拯救一只受伤的秃鹰,它可能会将野兔赶尽杀绝。清之介不是善良的农夫,他只会等着奄奄一息的禽类停止呼吸……可能是现在的警察,会把受伤的秃鹰关进动物园吧。
清之介设想的情况也许根本不存在。
他可以轻松理解“要拯救无辜受害的母子”,这是正义之行,也可以主动对着被绑了炸弹的学生伸出手,出于对年轻人的好意。但是少年之死该怎么定义呢?
透过他坠落的一刹那,清之介似乎看到了某个消失变淡的身影。
他没有自责。
难过只占了一点点。
更多的是不甘。
只要来早一些,他明明是可以抓住的。在咖啡厅之外,抓住他的手,告诉他还有回旋的余地。
当然,清之介没有抓住,他也没有。那样短暂的机会就那样错过了。
清之介看完了报纸。本起案件依旧由米花日报独家报道。报纸中清清楚楚写了少年的名字,但清之介却刻意跳过那短短的几个字,在心里默默替换成了别的称号。
有了名字之后,他更像是一个活人,而不是向下飘散的灰尘。既然少年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清之介也不会记住。
要是某天能光明正大地在路上相遇,他一定会好好问出他的名字的。
一股脑宣泄出来以后,他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些许。
“我也不知道我在纠结什么。可能在想些没用的东西吧。”
“但是我忍不住想,要是我是他,会有人也这样义无反顾地冲向我吗?”
会有吗?
安室透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会。”
清之介握着跳刀,瞄准杂志上的版面,唰一下投掷出去:“我相信你。”
他没有转向安室透,声音如往常一样疲懒。
“毕竟我手里还攥着你吃饭的家伙嘛。”
他的神色比安室透进门时好看了很多。
安室透稍稍安下了心,接着说道:“要不要去波洛坐一会儿?”
清之介愣了一下:“诶?你不是不喜欢我出现在那里吗?”
安室透伸出手指,在清之介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今天是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