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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往常情况,陆临秀位居第六,本不该被宦官唱名。可是他姗姗来迟,一到场便为此请罪,反倒引来皇后的注意。
在皇后的询问下,陆临秀歉声道:“臣见一只母鹿下腹坠胀,似是有子,臣不忍见其母子皆失,于是捕而复放,耽误了时辰。”
此言一出,众官员暗暗颔首。
有女眷暗自向姐妹赞道:“陆大人甚有仁心呢。”
慕容皇后也颔首微笑,赞了陆临秀几句,其余臣子便纷纷附和。这样一来,位列五甲的魏如观反而无人关注了。
慕容皇后又转头与贵族女眷叮嘱道:
“华邑围场中还有些猛兽,都被圈在招夔牢。虽说地远偏僻,有专人看管,但是女眷还是远着些好。”
招夔路中的猛兽凶名远扬,众臣家眷当然听说过,皆俯首应是,谢皇后娘娘关怀提醒。
至此,便各人各自落座了。
谢隐面无表情,连绰知道他视线落在何方,便小声介绍道:“根据贺若传回来的各世家情报,这陆临秀虽然长在楚州,但为人处事上跟谢陵公子活脱脱一个模子,在楚州名声甚佳,被誉为楚州第一公子,还流传着什么‘小谢郎’之称。”
此时,陆临秀刚刚饮罢一杯,以敬身边官员。随后,便转向坐在他左手旁的初盈,关切地询问了几句。
初盈才回答了几个字,陆临秀便招手让小厮上前,将初盈面前的酒壶撤了去,很快换上一盏茶来。
谢云瑶对谢随咬耳朵:“你看!陆家表哥还真贴心,知道大姐姐不能喝酒,特地给她换了茶呢!阿陵哥哥去塞北之前,也是这样细心照顾她和我们的。唉……”
她自以为声音小,却不知被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观礼结束,谢隐一言不发。
此时暮色四合,天色将晚。
谢云瑶活泼爱玩,兴奋地左顾右盼,出了行宫,便向初盈跑去:“你刚刚怎么去了陆家席位呀,也不跟我说一声。”
初盈迟疑了一瞬,陆临秀便含笑替她解释起来。谢云瑶也只是嗔怪她两句罢了,实则是要拉初盈陪她一起狩猎。
初盈推辞道:“我并不会射御……”
谢云瑶不以为意,指了指一旁自己备好的马儿:“没事,我教你呀!我的骑射可是父亲手把手教的呢。你要是不放心我,还有阿陵哥哥呢,他刚刚不就拿了二甲吗?……”
闻言,初盈挣开了谢云瑶的手,退到陆临秀身边,抿了抿唇,说道:
“我现在既然已经入了陆家宗谱,那便是陆家小姐了,怎好再与谢长公子继续交游,恐怕诸多不便……”
谢云瑶瞪大了眼睛!
她简直不能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道:“……谢初盈!你在说什么啊!那天家宴,你和阿陵哥哥不是已经和好了吗,有仆婢亲眼看见的!你们……”
话说到一半,便被她吞回了肚子里,只惴惴不安地看着陆临秀与初盈身后。
一袭玄衣身策马而来,束腕箭袖,利落至极,也冷峻至极。
陆临秀顺着谢云瑶的眼神回过头去,唇边惯有的笑意也僵了片刻。
他早就递了拜帖给谢长公子,如今的纳言大人,却一直不得见。现在,陆临秀本该上去寒暄几句,可是谢隐的眼神却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陆临秀敏锐地意识到了。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重新挂起笑意,寻了个理由带谢云瑶一起离去了。
四周空空荡荡,只余谢隐与初盈。
初盈淡淡道:“谢长公子也听到了。现在天色已晚,我不便在外久留,须得回陆家营帐。劳烦谢长公子让一让……”
话音未落,谢隐忽然俯身,紧接着,一股大力袭来,初盈腰身一痛,地转天旋。
初盈再抬起头时,已经被谢隐拦腰抱上了他的马背,横躺在他的臂弯里,除了他的胸膛腰腹,根本没有其余着力点。
这成何体统!
“你干什么!”
她的声调陡然变高,谢隐却好似没听到一样,调转马头,鞭梢一挥,马儿便疾驰起来。
耳边的风声逐渐变大,身躯也随着马背颠簸抖动,初盈吓得抓紧了谢隐的衣襟,惊慌失措地左右看了看,幸好四周都空无一人。
这也意味着,谢隐现在走的这条路,十分偏僻。
初盈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莫名其妙之际,又混着一股莫名的怒气和委屈,恨声道:“谢知还!你发什么疯?我现在姓陆,是陆家的人,你不能……”
谢隐微微低首,下颌正好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风中传来一声哼笑,像是恶意的挑衅。
“我就是喜欢同别人抢,怎么样,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