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屿脱下外套将六六的头包着，放在怀里，温柔道：“乖，不怕，我去带你拿衣服。”
他走近堆放起来的毛皮旁边，极其认真地打量，六六的毛很白，摸起来润润的，很有光泽，冬天趴在上面暖暖的毛茸茸的，多少个严寒的冬夜，6屿都是抱着它度过的。
6屿缓缓地拿起了一张纯白的毛皮，红色的血迹喷洒在上面，莫名地刺眼，6屿的心里一紧，六六爱干净，它很爱洗澡，怎么能忍受上面这么多血呢。
原先柔软的触感已经变得僵硬，“没事啊，我会帮你洗干净的。”6屿小声道，仿佛在对六六说，也仿佛在安慰自己。
6屿抱紧怀里的东西，最后走向房梁上挂着的狗肉旁，屋子里的人从他进来时就在看着他，他们被6屿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但都没有吱声地打量着他。
一个小孩，估计是家长背着他把狗卖掉了，这个在村里很常见，小孩最多来哭闹一下，最后就被大人带回去了。
但像6屿这样的没有。
见6屿直勾勾地看着挂在房梁上的肉，有人轻咳一声，“杀也杀了，就别在这里呆着了，早死早生，下辈子不做狗，孩子把东西放下快回去吧！”
6屿没有理他，他仔细看着这些身体，有的还是完整的躯体，有一些只掏了内脏，还没来得及剔骨头，还有一些已经变成了碎骨。
六六的脚上有一个黑色的斑点，是它全身上下唯一黑色的地方。
他一个一个的走过，每一个都拿起前爪认真地看着，终于在第四个上看到了，他没有停，把后面的也都看了一遍，确信他没有认错。
“把它拿下来。”6屿面无表情地朝着旁边准备刨内脏的人道。
那人手里拿着刀，一上一下的轻晃着，语气不善道：“我们这都付过钱了，想要找你爹妈来，切成狗肉卖给你吃也行。”
6屿脸色一变，劈手夺过了刀，丝毫不顾掌心被刀刃划伤溢出的血，他双目红，脸上的青筋暴起，声音低哑道：“拿下了。”手里的刀直直地指着那人。
那人吓了一跳慌忙后退，求助般的看着旁边的老板。
老板也有些傻眼，看着6屿苍白的脸色，颤抖的双手和视死如归的表情，半晌道：“拿下来，给他。”
他估摸着如果真不给，这小子拿着手里的刀就敢直接砍人，就为了一条狗，算了吧，不值当，回头6耀宗早把钱要回来。
6屿将手里的皮铺的平平展展的，将六六的身体裹在里面，头用衣服包好绑在肩上，身体则稳稳地抱在怀里。
抱好之后，他又把刚刚抢到的刀握在了手里，紧紧的，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着。
“六六，我带你回家。”6屿心里默默道，朝着河岸走去，那里是他第一次捡到六六的地方。
一只小白狗看着河边的倒影，小心地试探着，被6屿的出现吓了一跳，险些掉进了河里。
它愤怒地朝着6屿吼着，但小小的狗崽，叫起来更像是呜咽，6屿把手里的火腿肠给了它一半，它就颠颠地跟回了家。
从小狗到大狗，从十岁到十七岁陪了6屿整整七年。
6耀宗酒疯时，小小的6屿抱着小小的六六缩在角落里，一人一狗大气都不敢喘，6耀宗踢打他时，6屿把六六护在身下。
六六长的比6屿更快，长大的他可以保护6屿了，他总是一脸警惕地盯着6耀宗。
他会扑上去撕咬他，直到6屿被放开，后来，6耀宗看到六六都会有些瑟缩，被护着长大的小狗也开始保护主人了。
寒冷的冬夜里，屋子里没有一点热气，6耀宗喝醉不知道去了哪里，6屿抱着六六互相取暖，一锅粥，6屿喝一碗，六六喝大半锅。
他们走到了河边，沿着河岸往前走，再走过一段小路就是6屿的家。
6屿低声喃喃道：“六六乖啊，一会儿我就帮你报仇，很快的。”说着手里的刀紧紧了，指甲隔着刀把扣在手心，血又开始渗了出来。
6屿却感觉不到疼，他的脑海异常的清明，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反而有一种彻底解脱的感觉。
他把六六放在屋子旁边的空地上，“你等我啊！等我把他解决了，就来陪你。”
6屿压着步子，握着刀，小心地推开了房门，看了一眼地上，满地的碎酒瓶渣子，原先瘫在地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瞟了一眼屋子里，被子一团坨着不知道有没有人，6屿径直走了进去，一把拉开被子。
人不在。
6屿有些失望，转身出门去，他把六六抱了进来，放在了床上，小声道：“他不在了，没事，等明天，我总会给你报仇的。”
6屿拿了块毛巾，端了一盆水过来，先把六六脸上的血一点一点的擦干。
接下来是身上的，毛上的血有些多，一盆水被慢慢染红了，6屿又换了一盆，极有耐心的擦拭着。
擦完了，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六六的头，“乖啊，接下来可能有点疼，忍忍。”
他翻出针线盒，特意挑了白色的线，“我帮你把毛毛缝上去，要不然会冷的。”
6屿握着针的手有些颤抖，他边缝着便道：“还记得我给你缝的第一件衣服吗？那年冬天好冷好冷，我抱着你都直打颤，第二天就拿旧衣服给你缝了一个外套，缝的很丑，但你很喜欢的，不能穿了还要抱着睡觉。”
“其实如果你那天没有和我回来会不会要好一点，不用挨饿，也不用挨打，也不会被人卖掉。”
“如果我很早之前就把6耀宗弄死，如果今天我没有去上学，如果我一放学就早早地回来，你会不会没事呢！”
“对不起，六六，我来晚了。”
6屿缝了好久好久，又也说了好多好多句话，但再也不会有一声的回应。
6屿拽了拽缝好的地方，皱皱巴巴的，他一遍遍地抚摸着，想要让它更服帖一些，但无济于事。
“我缝的还是有些丑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啊？”6屿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滑落了下来，他不住的哽咽着，“对不起啊！对不起，六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