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奕在前面走得很快。
鞋子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
“安奕……”严琛在身后叫他,“等等我,你走慢点。”
安奕充耳不闻,打开隔壁大门用力一甩,严琛险些被门夹住。他追着安奕到楼梯口,安奕站在两级台阶之上,冷冷瞪着他:“你别上来。”
严琛停下脚步,仰头看他。
安奕如同一只刺猬竖起防备,“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不会再来烦我?!”
“我,”严琛嗓子似被扼住,“我今天来是为了请谢老出山。”
“那你事情办完了,赶紧走,”安奕指向门外,尖刻道:“外面酒店多得很,我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严琛哽住,漆黑的眼眸隐隐泛起泪光。
两人一上一下对视僵持,片刻后,严琛哑声缓缓道:“我等天亮雪停了就走。”
安奕折身上了两层台阶,又停下脚步。
他深吸口气,回眸看向楼梯口的落寞身影,“别上楼。”他尤嫌不够刺心似的,补充道,“如果被南沧知道,他会不高兴。”
果然,这句话一出,严琛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安奕的心跟着一阵酸麻。
他不再看他,转身跑上楼,快步走进卧室把门关上。
安奕靠在门板上,很深很沉地叹了口气。
谢飞年的意思他很清楚,人情社会,想让自己出手帮严琛一下,就当卖个人情。严琛创办了艺术银行,背后的人脉资源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拉他一把,可是安奕最不想要的就是和这个男人再扯上丝毫关系。
安奕捂住脸,缓缓坐下去,后悔填报了那个资助计划。
原来这一年严琛竟是在做这件事,怪不得秦牧野总说他很忙。
填报资助计划信息时,该认真查一查的,现在弃赛的话还来得及吗?爷爷会不会对他失望?该怎么跟老人家解释自己和严琛那不堪回的五年?
脚边毛茸茸的胖橘撒娇似地来蹭他,安奕放下手,把它抱进怀里。
球球“喵呜”一声,搭在他的肩头,舔了舔安奕的头。
安奕心情平静了一些,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他已经太久没有失眠过,不禁心浮气躁,睁眼熬到凌晨两点,他噌一下坐起来,赤脚下床踮着脚尖往楼梯走去。
站在楼梯拐角就能看见一楼客厅,外面雪光映进来,将静坐在沙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严琛嘴里咬着烟,没点火,正侧头望着院子里的积雪出神。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他收回目光,打开手机开始沉默地翻阅相册,里面一张张照片、一段段录像,都是安奕这一年来的生活剪影、点点滴滴。
他知道自己的窥探行径很阴暗很变态,但比起失去安奕,他宁愿做一个道德低下、不择手段的疯子。
手机屏幕散出的幽幽荧光照出严琛眸底涌动的暗流,他伸手夹住烟,很用力地用掌心搓了搓脸。
指缝间透出一声压抑的叹息。
好难受。
从去年春末安奕离开他那天开始,他就像生了一场大病。起初是怒火与嫉妒煎熬烧灼,待高烧褪去,他就被漫长细密的疼痛所包裹,始终无法痊愈。曾经说过的蠢话、办过的蠢事,如今回想起来,桩桩件件都是打在胸口的一鞭又一鞭。
他快撑不住了。
严琛深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楼梯。
捕捉到楼梯拐角处一扫而过的阴影,他怔了怔,坐在暗色里久久没能回神。
直到凌晨天快亮了,严琛才缩在沙里睡去。
安奕出门去隔壁给老爷子做早饭时,他听见脚步声但没有睁开眼,他感觉到安奕在经过客厅时看了自己一会儿,但最后安奕还是没来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