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就悄悄教会了慕声,姐弟二人时常切磋,以增进棋艺。
慕瑶很喜欢下棋,可惜爹娘忙于捉妖,她只有满腹理论,毕竟缺了个对手。
他只知道围棋有一种下法,就是慕瑶教他的那一种。
他在慕家是那个样尴尬的存在……养父母除了提供衣食,几乎没有人主动管过他。他会的技能,多半是姐姐教的。慕瑶是捉妖世家慕家的长女,身负重任,她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什么都必须学会,而她也不负众望。
“你看着我干嘛?”妙妙乐了,“不相信啊?”
慕声看着她的脸,微有些出神。
慕声转而盯着棋盘:“确是第一次听说。”
传说“女娲造人,伏羲做棋”,五子棋始于围棋前,兴于尧舜时,古代先民,街头巷尾,人人爱之。虽说不及围棋高端,但谁敢质疑五子棋在历史中的重量?她没胡说,慕声不知道,只能说明他孤陋寡闻。
妙妙将棋盘上的棋打乱,拂到一旁:“你不要小看五子棋,它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学问大着呐。”她若有所思地顿住了,问道,“慕声,你的棋下得是不是很好?”
“我给你解释一下,这是咱们太仓郡的民间时兴的下法,跟你那种玩法一样有趣儿。”妙妙笑着看他,“谁先连成五个子,谁就赢了,是为五子棋。”
“……”少年竟难得地沉默了。
只有傻子才会故意把棋子连成一串吧。
他在慕家,可有可无,人人欺之。只是,别人不知道的是,不论任何领域,只要有机会接触,他就会像被浇灌的幼苗一样疯狂汲取知识,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和完美。
“嗯,我看到了。”慕声强行压抑着怒火,冷眼看着她,几乎是在冷笑了。
下棋也是一样,更何况,这是姐姐手把手教的。
“你观察一下……”她的手沿着棋盘上的一溜连续的白子比划,小心地提醒道,“它们连成一串了。”
初始时他总是输,到后来,慕瑶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很少赢过姐姐,大多时候,他都是刻意输棋。
慕声没好气地瞥向棋盘,是他认真思量、步步谨慎的黑子,以及她信马由缰、随心所欲的白子,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慕瑶不喜欢他棋风诡谲,不喜欢他为了赢不择手段。既然姐姐不喜欢,那他就不赢,宁愿做出天真又愚钝的模样,忸怩不定,撒着娇央求慕瑶:“阿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慕公子别生气。”妙妙瞥着慕声眼里的冷意,软绵绵地道歉,“传统的围棋我是下得不太好,不过……”她指了指棋盘,“你再仔细看看?”
那时,慕瑶就会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拍拍他的头:“不行,一定要下到最后。”
早知道她脑子有病,半夜不睡觉,故意耍着人玩。他也是有病,竟然还陪着她玩。
“可是我会输啊,姐姐已经快赢了。”
不太会?完全是在胡下吧!慕声心里的怒火如萋萋荒草瞬间蔓延,瞄了一眼更漏,已经是三更。
慕瑶板起脸来:“不能因为怕输就不下了,来,阿声,落子。”
“不太会。”妙妙抱歉地笑。
事实上,他何止不会输,他还知道,怎么能让慕瑶不着痕迹地赢。
她落子的瞬间,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刻薄的语气了:“凌小姐……你会下棋吗?”
可是,慕瑶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下过棋了。因为,柳拂衣也是个中高手,他是姐姐最欣赏的、棋风稳健又正派的类型。他们双双对对,棋逢对手。
凌妙妙再次抬手的时候,觉慕声紧紧盯着她的手,她看着他隐忍的神色,心里有些好笑。
慕声眸光渐深。
慕声瞬间皱起眉头,“凌小姐……”他话说了半句,眉间的不耐被理智强行压下,轻轻呼了口气,继续落子。
妙妙见到黑莲花一张白玉般脸上几番阴晴不定,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
凌妙妙挽起袖子,只思考了数秒,啪嗒一下便做了决定。
看这模样,想必是下得不好了。谁让她不会围棋,看不出门道,黑莲花努力又费劲地下了半天,让她给玩了……
慕声的长睫微垂,阴影落在了莹白的脸上,他长久地注视棋盘,眉头不自觉地微蹙。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棋子无意地在指尖摩挲。
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愧疚。
桌上还有一盏精致的六边琉璃灯,摆在棋盘旁边,给一枚枚黑子上了温腻的釉。
“……我刚刚说到,五子棋看起来简单,实际却很难。”她违心又圆滑地转过了话题,“慕公子你围棋下得再好,也不一定驾驭得了这小小的五子棋。”
几盏落地的鹤形灯支在房里,一星一星的灯火,靠墙根又有低的烛台,每隔几步就一盏,高高低低,闪闪烁烁,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她将棋子分好,黑的留给自己,白的推到他那边,“玩一局试试?”
郡守小姐的闺房大而奢华,地上铺着绵软的波斯地毯,连床上挂着的帐子都是层层叠叠的鲛纱,薄如蝉翼,微风吹来,纱帐飘荡,如同天边的薄云。
慕声看着面前一盒白子,蹙眉:“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