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修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啪——”6九用力甩开了郭修的手,倒退了几步,在对方恼怒的瞪视下,一点点地整理着自己被扯变形的领子,“大人与其在这里大呼小叫,不如去关心一下太妃娘娘的掌上明珠。”
6九看着他,微微笑了,这是一个相当违和的笑,一股从未出现过的尖锐嘲讽出现在他向来谦恭的脸上:“我说,端阳帝姬出事了——恭喜大人,全宫城内第一个知道。”
柳拂衣面色严肃,甩下几枚酒钱站起来:“现在就动身,我们错估了6九与此事的关系。”
端阳帝姬失踪了。
“何止。”妙妙轻飘飘地递了个眼神过来,“说不定,那迷幻香就是他自己亲手加进去的。”
主角团折返不足一里,就迎面遇上策马狂奔的郭修。
慕瑶皱了皱眉:“6九……他一早就知道这批香有问题……”
来人见了柳拂衣和慕瑶,犹如见了亲爹娘、大救星,径自从马上滚下来,硕大的身躯激起尘土飞扬,妙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主理拜佛祭祀之物,是郭修吃到的第一份肥差。他一方面想要压低成本,多捞些油水,另一方面,也不想放弃讨好太妃的机会。因此,得了泾阳坡李准那批低价檀香之后,心里不安,十有八九会去找懂行的人鉴定,乃至加工处理,提升品质。保密起见,这个人不能是宫里人,但又要足够专业,想必就是民间香师6九。”
郭修几下爬到男女主角面前,头也乱了,衣裳也让汗湿透,毫无形象地一顿鬼哭狼嚎:“柳方士,慕方士,求求你们救救帝姬吧!小人……小人实在是没办法了!”
郭修被彻底激怒了,他一把扯起6九的领子,强迫他与自己通红的眼珠相对:“你早就知道里面馋了死人骨灰,为什么不说?故意阴老子是不是?”
凤阳宫花好月圆,风平浪静,一切生得毫无征兆。
6九一言不地笑着望他,眼尾的笑纹一根一根,犹如刀刻。
帝姬午睡起来,梳妆打扮,穿上了江南进贡的幻色真丝广袖,神采飞扬地走出凤阳宫,此后便如蒸的露水,消失在了硕大的宫城之中。
“你……”郭修的脸憋得酱紫,他忍了半晌,才压低声音,“姑母心神不宁才去拜佛烧香,我都是为了她们着想!我让你加些助眠安神的香料,你加致幻的草药做什么?”
“那个6九让我拿了,用尽各种手段,他就是不肯吐半个字,这是……这是故意与皇家为难呀!小人本打算去禀太妃,孰料陛下正在流月宫与太妃说话,小人这是慌不择路,求告无门……各位方士,小人知道你们神通广大,定能找到帝姬……”
6九惊讶地抬起头,神色堪称无辜:“6某一介草民,自然是事事都听从大人的了。”
看得出来,郭修这回是真的急了。
“别给老子装蒜,说,这批檀香里的‘料’是不是你加的?”
他先前低价购香,与6九背地里搞了小动作,谁知他找的这位商业伙伴,是个别有用心的幕后推手,搅得宫城一片狼藉……
旁人猜疑的窃窃私语瞬间密集起来。
这次帝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追责下来,他靠裙带得来的仕途算是彻底完了,要是赵太妃迁怒,甚至连他的小命也不一定留得下来。
二人站在黑色侍卫的包围圈中叙话,郭修面色不善,如同乌云压顶。6九表现得相当镇定,甚至还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披着的衣服角。
也难怪他怂得现在还不敢禀告赵太妃,只盼望能在事情暴露前赶紧把人找到。
6九唇边的笑意不减:“郭侍郎说什么兔子不兔子的,6某是粗鄙生意人,听不明白。”
柳拂衣紧皱眉头:“你可有仔细检查过凤阳宫?”
郭修眯了眼睛:“姓6的,我真是小看了你。原以为你是只兔子,没想到还会咬人。”
“找了,找了……在帝姬妆台下面,现了……”郭修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从怀里掏出一封黄纸信封来,颤巍巍地递给了柳拂衣。
他的面色苍白,整个人又瘦了一圈,颧骨显得越高耸,大夏天,他居然还披着一件白色长衣,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信封上写了个“敏”字,是让人小心翼翼撕开的。柳拂衣从里面掏出信笺,上面还存留着干花的气息。
6九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步步走过来。
信笺上一片空白,只余落款一个尚未褪去的浅褐色“衣”字斑驳,简直是对主角团的嘲笑。
小厮被甩在地上,揉着肩膀连爬带滚地跑远了,走前十分忧虑地看了来人一眼。
柳拂衣捏着信,气得脸色青。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冒他的名讳给帝姬写情书,将人约出去暗害,那可真是……
“哈,好大的架子!”郭修怒不可遏地瞪了一眼纹丝不动的二楼窗扇,握紧的拳头攥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眼看这小厮就要成了出气筒,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招呼:“郭大人特地前来,6某有失远迎。”
“用了特制的墨水,时效过了,字迹会褪去,谁也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何处。”慕瑶冷笑,“真是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