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时候,苏北一些地方因为穷出现了不少男光棍。这时也就出现了从外地买新娘的事。女孩子大多是遥远的云贵那边的山里人。我们村就有个找不到老婆的人,买了一个媳妇,按辈分我叫她小娘。人黑黑矮矮的,大家都叫她小云南。
没过多久,他们生了个儿子,呆呆傻傻的,是个傻子。后来又生了个小儿子,还算正常。
在后来时间久了熟悉之后,我问她你怎么不回去呢?我们这边这么穷。隔壁乡也有买新娘的,有的跑了,有的被抓回来打成了残疾。小娘操着很奇怪口音的话跟我说,为什么要跑呢,我又不是骗钱的,回去我们那边日子更苦,山里啥都没有,这边还有田有地,能吃饱饭。
我才意识到原来还有很多比我们这更穷的地方,人们连吃饱饭都还是梦想。
因为我们这边属于苏北的黄泛区,曾经的黄河入海口,地下挖出来很多都是盐碱土,我还想着都说黄土高坡穷,是因为黄土养不了庄稼,我们这也都是黄砂土,难怪跟他们那边一样穷。
后来才知道,苏北哪里穷了,我们这边可是有名的鱼米之乡,苏北平原可是国家粮仓啊。看来还是要看跟哪里比啊,跟苏南比穷乡僻壤,跟外省比,鱼米之乡。没有比较就没有幸福感啊!
曾经有一次小娘在我家玩的时候,指着我地理书上一张少数民族图片说,这个,就是我们布依族。她笑了,那一刻,她竟然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美。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少数民族人,就在身边,一起生活。感觉不论长相还是生活习惯,跟我们还真是有不少差异。
我很好奇书里介绍的云贵高原。江苏这边都是平原,一望无际的农田,穿插着数不清的小河流,稍微大点的土堆都难看到,更不要说大山大河了。我问小娘,你们那边都是山吗?真的有十万大山?那山真的有天那么高?她说,是啊,好多好多山,都是石头,田都是一点点大,种不出什么粮食。出趟门,走三四天还没走出去,太苦太难了,一辈子都不想回去。
不过我们那边的山很漂亮,水很清,山里还有很多野味,走在山里还随时可以听到迷人的歌声,仿如天籁之音。外面人去了都会被请吃各种蘑菇,有的有毒,外地人吃了必须和当地的女的结婚才会帮他解毒。她说着说着就不正经的开起玩笑来。
我好奇的问是不是你们还会下蛊啊,用虫子种在人身体里,就可以操纵别人?她哈哈笑着说是啊,苗族的都会下蛊,你以后要不要去看看?碰到喜欢你的女孩子,给你下个蛊,你可就回不来了!
她笑哈哈的捉弄我,觉得这些都是稀奇古怪的传闻,他们也不信的。可我觉得这些不会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的故事,这世上多的是奇人异事,不了解只是因为我们没有接触过。
后来我离开苏北家乡,开始一边学习一边游历,去寻访各种不一样的风景,结交各种有稀奇古怪经历的人,忽然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太大了。
而小娘和她的孩子,一直没有出过我们那个小小乡镇。她大儿子,傻傻的,每天村里到处乱逛,饿了就回家,吃饱了就乱跑。成了我们村子里的守村人。
我们一个向往外面的自由,一个困于家乡的羁绊,到底谁的生活更幸福呢?
我们县有很多意杨树,准确的叫法是意大利杨树。树木长得很快,而且树形笔直,是很好的速生木材。
据我爸介绍,以前我们国家派人去欧洲考察,欧洲人送了我们专家几根铅笔粗细的杨树枝,回来后分别在全国天南海北好几个地方试种,结果只有我们县的种活了。之后就在全县大力种植,成了我们当地的特色树种。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资源,后来做木匠的朱叔搞起了三合板厂,一下子发家致富了,还带动起了本地的木材加工产业,一下子红红火火的发展起来。
我对杨树最喜欢的地方是,木材比较软。我们家门口田埂上有几棵杨树,是我的最爱,我经常在早晚跑到几棵树旁,聚气于指,哒哒哒,像逐木鸟一样在树上插出许多洞洞。村上也有不少人看到我家树上的洞,曾经跟我爸妈说,快把你家那棵树砍了吧,树都长虫了,你看让鸟啄了那么多洞。
一天早上,我跟往常一样,早起蹦跶着去早练。远远就看到有人在我家那几棵树旁打拳,大开大合,出拳迅猛,口中呼喝吐气,鞭手挥动带风雷之声,非常不简单。
我站着看了一会,也不由感叹一个老人家能把拳术练到如此地步,实在厉害!
老人动作慢了下来,似乎打完拳要收手了。突然眼前一花,老人一个跨步,长臂直抡过来,如赶山挥鞭。
我在出门时候就开始蹦跶,全身气劲涌动,一刻未停。即使后来停在树下看老人打拳,也是气流循环往复,一边体内做着内循环,一边吸纳周围的气机吞吐,做着周天大循环。
在感觉到老人那边紊乱的气流突然凝成一束,如气剑冲我直劈过来的时候,我立马退到树后,手掌在一棵树上一推,整棵树哗哗抖动起来,一根细长的树枝也如长鞭一样冲着老人抽了过去。
老人一进即退,一掌劈出,在我闪身的时候就退了回去,自然躲开了树枝的一击。
“什么人随意打扰我练功?”老人极有威势的问我。
“老爷爷,你在我的地盘打拳,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吗?”我没有畏惧的说。
“没想到老家这么些年,又出了不少好苗子啊!真是让我没有想到啊!”老人突然爽朗的笑了,“你是施家的大孙子吧?没想到我以为施居正是躲在家里偷懒,谁知道不声不响就给自己找好传人了。”
我听他提起爷爷的名字,一时不知怎么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