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世文對獨女季戈的疼愛朝野盡知,康熙當然不會為難。
不過……
「哪一張是川寧侯的?」康熙拿著一沓被折好的紙翻了翻。
梁九功笑著開口:「回皇上,最頂上那張紙便是奴才親自從川寧侯手中接過的。」
康熙聞言,抽出第一張紙打開,果然看見「二皇子胤礽」字樣,當然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朕並無其他事情吩咐,既然世文惦念他女兒,便讓他先行回家吧。」
梁九功樂呵呵地應了一聲,立刻出門將這好消息告訴了季世文。
季世文道了聲謝,跟狗攆似的逃出了暢春園。
梁九功看著季世文落荒而逃的背影,一開始還有些茫然,但很快,他長期在康熙身邊伺候所鍛鍊出來的危機感應,突兀地開始瘋狂預警。
想著方才送進去的紙條,梁九功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會吧……」
但事情的發生,絕不以個人的意志轉移。
等梁九功再次入內伺候,便發現康熙臉色沉冷,似乎正壓抑著快要噴薄而出的火氣。
而與臉上越來越難看的神色同步的,是他手上一刻不停地重複著打開紙條,撕碎,扔掉的動作,而且動作越來越快,到後面幾乎只能看到一道道殘影。
很快,「砰」的一聲,康熙踹翻了身前桌案。
之後到底又發生了什麼,如季戈這樣的局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最後的結果卻呈現在了每一個人的面前。
康熙二立太子,八皇子被當庭斥責。
林淮如今只是一個翰林小官,即便因為岳父季世文多得了幾分關注,這等事關儲君之位的大事仍舊與他牽扯不上關係。
他如今最關注的,只有季戈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由於是第一次當父親,更是族中同輩第一個當父親的人,林淮隨著臨產期的逼近,眼裡心裡的焦躁根本遮掩不及。
若非季戈身體不錯,他指不定能幹出什麼事。
好在沒多久,季戈發動了。
經過兩個多時辰的掙扎,季戈終於在一陣哇哇大哭中生下一個活潑健壯的女兒。
季家安排的穩婆高興地抱著孩子出來,直奔林淮跟前:「恭喜老爺,母女平安!」
林淮一直提著的心臟終於緩緩落地。
尚來不及說一句話,季世文便從旁邊突兀地伸出一雙手將襁褓搶走,樂呵呵走到其他人面前炫耀:「瞧瞧,我外孫女!」
若在其他人家,兒媳懷胎十月生下女兒即便克制,也難免露出幾分失望,但林淮、文安侯夫人乃至於算好時間入京照顧小夫妻兩個的族長夫人在孩子抱出來後都笑得見牙不見眼,任誰都能看出他們發自內心的快樂。
「先開花後結果,姐姐都有了,弟弟還會遲嗎?」
「就是,咱家的姑娘也金貴著呢!」
林淮季戈才成婚多久?早已習慣等待的林家人可一點兒不著急。
更何況這孩子一點兒沒有林家上下的病弱,剛出生就白嫩可愛,聲音嘹亮,一看就非常好養活。
季家來人更不要說了,他家最不稀罕的就是小子。
見季戈頭胎就生了個女兒,眾人簡直不要太喜歡,當場就有人解下腰間佩環放在襁褓上。一邊給還一邊拉著林淮說:「今日出門匆忙,身上沒帶幾樣好物,且等之後洗三,我再好生收拾幾樣寶物給她。」
林淮掙扎不得,無奈道:「且容晚輩先去瞧瞧內子可好?」
此言一出,眾人哈哈大笑。
季世文笑著安撫女婿:「戈兒從小身體習武,一向身體健壯,她母親又一直在產房陪產,如今孩子生了卻不見她出來,想來戈兒沒受什麼罪,不然她早出門叫大夫了。你一個大男人去產房能做什麼?只會被嫌棄礙手礙腳!」
林淮笑笑,仍堅持要進產房。
好在其他人體諒他們婚感情好,加之自己也擔心季戈,打幾句便松鬆手讓人走了。
林淮忙不迭進了產房。
韓夫人見他進來有些吃驚:「你這時候進來做什麼?」
林淮匆忙行了個禮,便探著腦袋往床上看:「小婿有些擔心夫人,不知夫人如何了?可需要請大夫進來瞧瞧?」
韓夫人見他對女兒這般上心,滿意地點點頭:「沒什麼大事,生完孩子力竭,同我說了幾句話便睡過去了。」
林淮走到季戈旁邊,心疼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
韓夫人笑了笑,乾脆帶人離開產房。
季戈女兒出生的時候已經是三月,此時太子早已復立,雖然京城局勢因此變得更加兇險難測,但如他們這些不準備摻和其中的人家而言,反倒輕鬆了許多。
至少不必遇到喜事都不能慶祝。
於是等到孩子洗三、滿月、百日乃至於之後的周歲等特殊日子的宴會安排,全被季家與林家人搶走,林淮這個做父親的根本插不上手。
季戈看著他怨念的樣子,只覺忍俊不禁:「到底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個女兒,兩邊家長難免激動,等老二出生就好了。」
季家基因霸道,若以後再有孕,可不一定還有生女兒的運氣。
若生兒子,她父母不至於再和林淮激動地搶活兒干。
林淮聽明白了季戈的言外之意,表情愈發鬱悶:「若我命中注定只有一女,我卻無力為其操勞,這父親豈不是做得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