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雨凝看那妇人家逢变故、思子心切不免心疼起来,看那大婶年纪与母亲相当,随后又将温公子刚才的话劝了一劝:“那京城定不是普通百姓可以相与的,说句不中听的,大婶不识字,那京中人又一个个应是上百个心眼子,稍微使点手段,就能把我等百姓伤的体无完肤。”
柳如月闻此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家中父母就是受这不识字的亏,被那些狼心狗肺之辈坑的惨了。
“家母就在附近,且年纪与大婶相当,若不是家中突逢变故家母将各种农活操持的都很好。若大婶需要帮手,那家母或可与大婶一同经营豆坊,一起生活也是有个照应。”水雨凝与柳如月对了下眼神,柳如月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大婶经过刚才那分辨自家儿子的事已经对两位姑娘非常感激了,现在听着面前这位明眸皓齿的姑娘说着,想那心地良善的姑娘母亲也定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加上同是未亡的苦命人,大婶未思索一刻便含泪握着水雨凝的手道:“那是太好不过了,姑娘你们也放心,你们母亲在我这豆坊一日,定不会委屈你们母亲的!”
大婶又和水雨凝说了说豆坊每日大致的工作内容、收支情况,还拉着水雨凝的小手带她们进了内堂看屋内的环境陈设等等,那大婶看水雨凝亭亭玉立的模样,做事不拖泥带水的利落派头是越看越喜欢,心想着若这是自己的女儿该有多好啊!
大致说明一番后,水雨凝和柳如月先将小黄养在大婶这里,二人回了客栈。出门时水雨凝四顾无人,想那温公子真是怪人一个,见事情解决了,留下一袋子灵石给大婶,自己又没影了。
水雨凝又想,这温公子帮过自己与如月,又帮了镇上豆坊的大婶,没准还帮过其他素昧平生之人,也许自己的报恩对温公子真如他所言,本就是不求回报的一件事。既然不求回报,没准帮了谁过段时间慢慢也就忘记了吧。虽然这对于水雨凝来说是救命之恩,然而对那温公子而言只是某日中路过的一家客栈,行路之人,路过的客栈数不胜数,怎会记得某日的其中一间呢?
皎洁的月光安静的洒在石板路上,水雨凝与柳如月步伐轻踏声音微弱,全被路过的流水声盖了过去,嗅闻着路旁不知谁家种的清新薄荷香,水雨凝将刚才的思绪扫空,微笑着和柳如月走向客栈,要好好的告诉母亲这一好消息!
“母亲,不知您意下如何?”水雨凝和柳如月满怀期待的看向水雨凝母亲,二人却意外的看到水雨凝母亲神情复杂并未作答。
“母亲是有什么顾虑嘛?不如明日一早我们一同去看看那大婶的豆坊,正好小黄也在那里,大婶说要开始训练它看家护院了!”水雨凝笑笑想缓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末了,水雨凝母亲叹了口气:“倒不是不满意你们的安排,而是很满意你们对母亲的一片孝心,只不过小时候看你在我身边,总觉得你一直这么在我和你父亲身边天真烂漫才好,没想到这么快你就长大了……”水雨凝母亲眼中含泪却向水雨凝笑着说:“其实也是做母亲的贪心罢了,哪有不会长大的娃呢!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水雨凝从小就在村中与父母同甘共苦过日子,从未离开过父母身边,这次虽然离开是为了日后出人头地,但是突然的分别总归是让人难受的。
柳如月此时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默默地从屋中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了母女二人,自己悄悄地抹了抹脸上的泪花回了房。
水雨凝想起这一路的失去与辛苦,她决定要让母亲和如月过上不受人欺负的好日子,父母一直省吃俭用给水雨凝买书供她开蒙认字,努力让她度过了快乐的童年,而父母的日子却一直过得非常拮据。
水雨凝看着印象中记事起母亲就穿的衣服现在还穿在身上,很多地方已经被磨破了补,补丁磨坏了又补;小时候,记得一年收成不好,但是当时水雨凝还不懂事,非要拉着母亲在集市上买一袋肉包子给她,最后母亲还是咬着牙答应了水雨凝,水雨凝已经不记得当时肉包子的味道有多美味了,只是记得后来自己夜里醒来,看到母亲和父亲开心的吃着水雨凝吃剩的几块包子皮的样子,自己的内心有多苦涩。在这之后,水雨凝就再也没有和父母要这要那,即使与父母赶集,也只是帮着父母叫卖些自家的编筐,眼睛再也不看那肉包子铺子了。
水雨凝不想在母亲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咽了咽泪水从身上取出白天与如月在布庄为母亲购置的新衣新鞋,水雨凝泪中带笑的说:“母亲,您再担心这担心那雨凝可要哭给您看了啊,现在这日子就要好起来了,您还是要多笑笑嘛!人不都说,笑一笑十年少嘛!快来试试如月和我给您挑的衣服和鞋!”
水雨凝母亲看着水雨凝俨然是坚强的大姑娘了,而且再哭下去雨凝看了也会心疼的,用袖子蹭了蹭脸上的泪水,笑着随便拿起了一件衣服。
水雨凝见母亲笑了,自己也来了精神,学着布庄掌柜的样子介绍起衣裳来:“这件丝帛蝙蝠纹小袄和绣花小袄都是非常方便活动的穿着,平日里客官要是奔跑跳跃都没问题的!还有这件莲花厚毛小袄是客官冬日里保暖用的,而素色梅花刺绣襦裙则是夏日的纳凉用的,此裙上梅花带雪观之更有清凉之意。”水雨凝还像模像样的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逗得水雨凝母亲笑得合不拢口。
水雨凝母亲温声说:“你和如月真是有心了,买了这么多衣服给母亲,那你们呢?有没有买些衣裙?”
“您放心吧,母亲!”水雨凝说,“我们两个机灵鬼还能亏待自己吗?”
水雨凝母亲眼睛一直在那件梅花刺绣襦裙上,水雨凝笑着说:“记得小时候家里箱子中有一件红色的梅花襦裙,后来不见了踪影,但雨凝想母亲定是很爱梅花,所以买的梅花襦裙。母亲这是不喜梅花?”
水雨凝母亲的眼中露出一抹柔情,仿佛思绪飘到很久以前:“非也,乖孩子,母亲最喜梅花了。那红色梅花襦裙曾是你父亲赠与我的新婚定情之物,你父亲家中不富裕,也不知省了多久找布庄做了一件。后来我也一直舍不得穿。再后来地里连年旱着,你身体又不好,我和你父亲就把它当了换了几吊钱,当时你想吃肉包子,就给你买了些吃,看你开心的样子,那衣裙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水雨凝心口一堵别过头去落了几滴清泪。水雨凝母亲却笑着说:“没想到这日子苦尽甘来,原那梅花裙并无刺绣的,雨凝你们买的这件比当时那件更加精美,你父亲在天之灵应也是很欣慰的。”
水雨凝又陪母亲说了会话,回屋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水雨凝与柳如月帮水雨凝母亲收拾了行李早早去了那大婶家。
还没到那大婶家门口,院内就传来“嗷呜嗷呜”的叫声,“定是那刚买的小黄,”水雨凝说道,柳如月听着这奶声奶气的叫声又补充了一句:“真是看家护院的忠犬啊,这刚买来就开始在自己家当值了!”三人笑着往院里走。
院内水雨凝母亲摸了摸小黄,那小黄也不叫唤了,扭动着肥肥的小屁股像是看到了自己家人似的吐着舌头撒着娇。那大婶屋门半开着,里面传来阵阵豆子的香气。
柳如月先进去和大婶打了声招呼,那大婶放下手里的盆碗,身上还戴着围裙和套袖就跑出来迎接水雨凝母亲。
水雨凝和柳如月帮着母亲安置行李,水雨凝母亲则和大婶聊得热火朝天,院内暖融融的像是刚熟的豆腐又软又暖的。四人一起吃了顿午饭,都是简单的家常小菜却特别香甜下饭,不知道的邻居还以为是一个母亲带着自家女儿在这家母女这串门呢。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水雨凝看着自己母亲和大婶一起有说有笑的样子,自己也放心多了。母亲在这里比独自一人在这镇上生活要好多了,不管心中有多少不舍,总是要离开的。
水雨凝母亲和大婶含着泪笑着带着小黄一起,送水雨凝她们到小巷口。水雨凝与柳如月没有回头,踏向了去往落雨谷的路。
那落雨谷出了落雨镇后更加清幽,一路上行人渐行渐少,按照当时所给的地图来看,从落雨镇到落雨谷中间还有途经水龙桥和龙泉寺。
然而水雨凝二人走了两个时辰也没看到什么水龙桥和龙泉寺,天色渐暗,虽然二人在镇上提前买了些饼子、火折子、匕之类的,山中也是有些清泉可供引用,但毕竟是茂密的树林,天暗下来更是视线不佳,远处又不时传来一些鸟兽啼鸣,柳如月有些害怕拉住了水雨凝的胳臂,往水雨凝的方向凑了凑:“雨凝,我们这晚上不会是要在这荒郊野岭过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