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烟使劲儿甩手,试图摆脱他,他却加重了力道,不得已道:“你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你父亲好歹还健在,不是么?”
尚烟动作放缓了一些:“什么意思……”
“我父母都不在了。”
尚烟忽然冷静下来,悄声道:“几时的事?”
“很多年了。所以,你说我是被宠坏的公子哥儿,怕是有失偏颇。我自小在外飘零,身边并无亲人,只幸得有师尊指点术法、剑法,得以傍身,除此,与普通流浪孤儿无甚差别。”
少年语气平静,好似在说一件稀疏平常之事。尚烟却听得内疚极了,十分懊悔方才乱发了一通脾气:“对不起,我……我……”“我”了半天,却说不出后文。
细细想来,这位哥哥其实人并不坏,自己却不由分说对他一通乱怼,说的还全是废话,好生幼稚。
“不必道歉。你今晚承受了太多不快,情绪激动乃是人之常情。”少年看看夜空,又低头看了看尚烟,“今夜天色已晚,早些回去吧。我送你,免得你一个不小心,被猛兽吃了。”
尚烟怔了怔:“……猛兽?”
“是。孟子山夜里危机四伏,常有凶猛的飞禽走兽出没,你打不过的。”见尚烟神色缓和些,少年又恢复了平静,“你住在何处?”
“我住在此间客栈,叫……”尚烟想了半天,没想起名字。
“凤棠客栈。这附近只有一家客栈。”少年转过身,朝客栈的方向走去,“走吧。”
他如此熟悉此处环境,尚烟有些意外,想问问他可是孟子山当地人,但又想起自己方才过于激动,便不想再开口了。于是,她跟在他身后,无声地前行,满心徒剩无力与感伤。
明月宛若瑶台镜,飞悬白云端。曈昽云色游移而过,将一波波圆影撒落山间,也数度照亮、黯淡了少年少女的身影。
不过多时,他替她召唤来了鸾鸟,带她骑上鸟背,往客栈的方向飞去。
二人飞至凤棠客栈上方,尚烟远远看见云婶在附近徘徊,一脸担忧之色,但看见了尚烟飞来,她神情即刻放松了许多:“大小姐,还好你没事!”
尚烟想起,方才云婶只顾着她的身体,自己都忘了加衣,心中有些愧疚,也不知该说什么。少年却先行下了鸟背,对尚烟道:“这是你家的人?”
“是,她叫云婶。”
少年点点头,又对云婶道:“云婶,你们大小姐脾气古怪,在孟子山也敢到处乱跑,以后要多多看好她。”
“谁脾气古怪了!”尚烟道。
“好好……”云婶赶紧过去扶尚烟,把手里的披风搭在尚烟身上,跟护着自己闺女似的小心。
尚烟刚拉好披风,便听见少年在身后道:
“尚烟。”
“怎么啦?”
尚烟回过头去。
少年站在阑干之外,身姿轻盈。
一阵晚风拂过,扬起了少年的黑发、面具后的红系带,伴随着沙沙声,舞出极为飘逸的弧度。夜空中,明月银盘般清晰,以雪白之光勾勒着他的身影。他轻声道:
“荷花美,在于出淤泥而不染。人美,在于不为世俗低头。真情美,在于能打破利益枷锁,始终纯粹。”
尚烟抬头看着他,任晚风也吹乱了自己的头发。
“你要相信,所有的痛苦并非毫无意义。”白狐面具下,少年的嘴角扬出很细小的弧度,“每次跌倒,再重新站起来,你只会比以前更坚强,更成功。”
尚烟眼睛微微睁大,想到今夜受到的委屈,只觉得泪水和血液似都混作一起,在胸腔中激荡不已。她用力点点头:“这些话我记下了,谢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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