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在驸马和公主大婚之前占据一席之地,对于他们这些碍眼的男宠而言就很有必要了。
袖香这么想着,当天夜里便换上了轻薄的衣裳,抱着玉枕走向了公主的寝居。
长公主府的院落是按照十二律来命名的,袖香居住的院落名为“林钟阁”,代表六月,同住的还有另外五位郎君。他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早就像养蛊一样分出了胜负,袖香就是那胜出的蛊王,其他人只能唯他马首是瞻。眼见袖香准备出手了,其他人都默不吭声地缩回了房间,就算心里有些想法的也不敢表现出来,唯恐被城府深沉的袖香惦记上。
袖香抱着玉枕经过夷则馆时,恰好与夜间出来赏月的林陌深对了个正着,与袖香不一样,林陌深本是寒门学子,只是因为长相俊逸才被公主强抢回府,并不是自愿的。同样是男宠,被抢回来的与被送过来的地位自然不同,林陌深看着袖香怀里的玉枕,面色瞬间就不好了。
凭本事的总是看不起以色侍人的,但袖香并不在乎,他的生存法则就是笑贫不笑娼,都这样了还拿捏什么清高?难道驸马会因为你抵死不从而放你一马吗?他们都是男子,公主又生得那般美,睡一觉又怎么了?
这么想着,袖香便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抹上气味馥郁迷人的花水,如同一道精心制作的佳肴一般躺进了公主的被褥。
第5章【第5章】皇朝长公主
夜半更深,侍女掌灯,练了一天剑的望凝青揉着酸痛的手腕,冷着脸朝着自己的寝居走去。
皇室公主乃是人间富贵花,这具身体自然生得丰满纤柔、骨肉匀亭,可并未伐经洗髓的根骨七窍不开,八脉不通,骨血之中流淌的尽是沉疴烂淤,笨重如泥淖,不似修真者那般灵动轻盈。习惯了耳聪目明、步如踏云的生活,如今重新变回凡人,让望凝青好不适应。
想到未来或许会以神魂之体穿梭于三千世界,望凝青决定放弃对身体的锻炼,转而修炼内息和魂力。
她自认是个凉薄寡情之人,除了剑道和魂魄属于自己,就连父母给予的皮囊都不过是随时可以被舍弃的东西。
不在乎的东西,磋磨起来自然不会心疼,她前些天通宵不睡打坐了一夜,愣是把这具从未吃过苦头的娇躯折腾出了腰酸背痛的毛病。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总算是在这个灵气匮乏的世界里修出了一丝内息,只要这一口清气不绝,她就能将自己的剑术重新拾起。
感知比以往更加敏锐的望凝青在踏入屋舍的瞬间便察觉到了他人的呼吸,她那双好似绘着千山暮雪之景的眼眸微微开阖,无人之时流露出来的孤冷眨眼间化为了一掬融融的春水,暖且柔,酿着三分桃花随酒的醉意。
望凝青已经能做得很好了,她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了景国容华公主的身份。
“殿下。”
容貌清绝如画的少年披散着长发,穿着白色的单衣,松松垮垮地露出玉一样光洁的颈项与锁骨,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诱人弧度。半大的少年倚靠在床褥之间,长发如墨水般蜿蜒,半遮半掩,欲语还休,不像是以色侍人的男宠,倒像是勾魂的艳鬼。
“夜深露重,暮风清寒,袖香特来自荐枕席,只求夜里为殿下添三分薄暖,还望殿下……垂怜。”
都说以色侍人能得几时许?奴颜媚骨太过卑贱,小意奉承易被弃也,可袖香是谁?是宫中走出来的画皮,吃人不吐骨头的艳鬼。
讨好是真的,勾引是真的,可他唇角的笑弧坦荡自然,若即若离,既不谄,也不俗,只教人想起“今宵风月好,相思教人苦”。那劝诱别人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风流雅态挠得人心里发痒,活似被柳枝尖尖搔了一下,便是不饮酒,也有三分醉。
眼前的少年自然是美的,但望凝青却没有力气去欣赏,她如今四肢百骸都疼得乏力,这娇生惯养的公主连外门弟子的日课都应对得疲乏不堪。床被人占了,望凝青也没生气,她还未洗漱,便朝着袖香颔首,自顾自宽衣解带,走向殿后的浴池。
袖香望着她眉宇间的疲色,一时有些愣怔,回过神来却是偏头一笑,眉眼熠熠生辉:“殿下,让袖香来伺候您吧。”
望凝青并无异议,袖香要替她更衣,她便姿态自然地伸出手,仿佛身旁站着的不是自己的男宠而是宫内的太监。可这狡黠的少年郎不安分,一边替她解下繁重的服饰,一边有意无意地用指腹拭过她的脖颈、锁骨、耳根、掌心……像一只矜骄的猫,非要引起主人的注意。
被闹得有些烦了,望凝青看着跪在脚边为她脱绣花鞋的男子,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他微微将脸抬起,俯身在他薄唇上落下一个吻,轻得一触即离:“莫要胡闹了,本宫乏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少年怔住了,他看着公主容色淡淡起身,仅着一件单衣走向后殿。
鼻腔间凛冽的雪松气息还未消散,木质香的气味太冷太烈,乍一闻甚至有些呛,但等那最初刺鼻的松香淡去之后,无法忽视的清透纯洌便一点点地漫了上来,那气息让人不禁想起深山老林中的那一口小石潭,因无人踏足而少了几分红尘烟火气,其境过清,不宜久居,却有着空游无一物的清澈无暇,意境之美几近空灵。
袖香知道,那是雪的气息。
仿佛九天之上的谪仙俯视凡人,那般慈悲地垂怜了一瞬。
袖香浑浑噩噩地跪在那里,直到望凝青洗漱完毕,擦着湿漉漉的长发走出来。见他还跪着,便伸手扶他,袖香这才回过神来。
美人出水,芙蓉映波,淡着眉眼的女子冷冷清清地望着他,用那一双不带任何欲望的眼:“安置吧。”
袖香低低地应了一声是,他安分守己地服侍着公主睡下,再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等到公主安寝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抱来另一床被褥,在公主身边躺下。他侧躺,身子只敢规规矩矩地沾床沿那么一点点的地方,两人相隔一臂之距,而他就像想要偷吃糖果却被大人抓住的小孩一样,觑着公主的侧脸,看着那浅淡如樱的薄唇,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心中的感受,他看着她,只觉得心里暖暖涨涨的,仿佛瞬间盈满了水,只想一直这么看着。
那些心机与算计、腌脏的手段,通通都被他抛在脑后了。袖香忍不住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仿佛冬日清晨,自寒风中呼出的一口白雾。他看着她,近在咫尺,可他却不敢越雷池分毫,他惯来喜欢得寸进尺,可他居然会感到害怕,害怕去触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