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里死不好?她怎么死不好?她要在大婚上死,她要在褚无咎面前死?!”蔚韵婷猛地站起来,声嘶力竭地怒吼:“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让君王忘不了她,她把我的一切都毁了,四百年过去,我苦苦熬了四百年,结果她又回来了,她又回来了,我熬过的苦楚与光阴瞬间全成了流水,她轻而易举又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帝王的宠爱、贵重的孩子,无上的尊荣与权力,她全夺走了!我全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蔚碧瞳孔微微缩小,惊异而静默看着她癫狂怨恨的模样。
他觉得可笑,又觉出一种麻木的冷漠。
他从来很清楚蔚韵婷是什么样的人,他甚至不觉得奇怪。
“那本来就是她的未婚夫,六百年前,十来岁的年纪,就是她明媒合礼的丈夫。”蔚碧冷笑:“倒是你恐怕已经忘了,四百年前,你也曾是别人的妻子,你的丈夫名字叫殷威。”
蔚韵婷癫狂的神色倏然凝滞住,渐渐苍白。
“威哥…”她嘴唇哆嗦,像恍恍惚惚做一场大梦,她低下头,哽咽:“如果是威哥…他不会舍得…他不会这么对我…”
看她像是慢慢冷静下来,蔚碧也懒得管她在想什么:“走吧。”
他转身要走,就听身后她冷不丁说:“你知道这里在干什么?”
蔚碧停住脚步,冷冷看向她,蔚韵婷以一种冰冷审视的眼神看着他,缓缓露出冷笑:“你果然暗中与昆仑勾结,是大师兄找你的…不,大师兄不会做这些事,是长罗家,长罗家攀上了衡明朝,长罗风玉做了相国,当然尽心尽力为她办事,为她遮掩,才能在这东州沧海弄出这么大的声势。”
“又是联络你们这些妖魔将领,又是迁昆仑与仙门精锐来此,你们想做什么?”蔚韵婷目光泛出异样的寒光:“我在听到衡明朝要把东州封给昆仑做新山门时就觉得不对,她被大师伯养大,骨子里是最古板规矩的性情,不会做这等以权势谋私利的事,我听着东州觉得莫名熟悉,去翻古籍,才发现这东州正沧海交界,禹碣沧海是乾坤大地最古老的遗地之一,几十万年来,相传曾有数位大能强者特地选此地为埋骨之地……幼年师尊教我认乾坤疆域图时,隐约曾提过一句,在无尽古老的年代里,那些大能视这里为轮回之地。”
蔚碧闭了闭眼。
他这个同母同胎的姐姐,这个被血罗刹选中被昆仑掌座教导长大的女人,蔚韵婷有千百种不好,却有十足十可怕的城府。
蔚碧转过身:“你想的没错。”
“昆仑牵头,欲于此重建轮回路,试图复生衡玄衍。”他缓缓说出石破天惊的话,看见蔚韵婷倏然缩小的瞳孔,他心里痛快,露出讥笑的神情:“你要拿着这份消息,回去向他表忠心吗?”
“她把持朝政,联络各方,她想复活衡玄衍,那又如何?”蔚碧冷笑:“她怀着孩子,怀着褚无咎的孩子,褚无咎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他敢杀她吗?他会拒绝她,把她抓起来?”他嗤笑:“褚无咎连动她一根手指都不敢。”
蔚韵婷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她放你全须全尾出宫,已经对你仁至义尽。”蔚碧冷冷道:“我劝你,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收拾东西,赶紧跟我走!”
他懒得再与她废话,转身大步离开。
蔚韵婷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紧紧攥住手,压抑不住心头的怨怒与激动。
她的猜测是真的。
昆仑等仙门赶赴沧海果然别有用意,衡明朝真的想复活衡玄衍,甚至不惜榨尽所有能动用的人力物力,不择手段复活衡玄衍。
这不是衡明朝的作风,她被衡玄衍教养长大,古板良善,心慈手软,哪怕再思念她的师尊,也不会动用权势妄自满足一己私欲。
明明她已经有了孩子,君王已经甘愿对她低头,她完全可以借助这个孩子逼迫君王做她想做的事,完全不必采取如此紧迫又竭泽而渔的手段。
从她入宫、得见君王,很快她就承宠、有孕,之后提拔长罗氏、启用昆仑与仙门,意图复活衡玄衍……这一切,都是那么迅速、那么按部就班顺理成章,仔细想想,她大动干戈的依仗,就是腹中的孩子。
难道她早准备好了,早知道自己这么快有孕吗?她一个凡人,按常理这辈子都不可能孕育一个如此强大妖魔的孩子!
除非……蔚韵婷的呼吸急促,眼中闪烁出异样的光彩。
她想起离宫之前见到衡明朝,衡明朝与往日无异,只是面庞略微丰润,腹部微微隆起。
但蔚韵婷是一个半妖,她对所有人说她不知父母自有意识起就是个孤儿,可这是假的,她曾见过她的生母,她的生母就是一个凡人,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她是世上罕见真正见过凡人孕育妖魔子嗣情况的人,她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就生出意识,她曾亲眼感受过她的生母,她的生母是一个凡人,她记得那个凡人苍老痛苦衰败的模样,一个凡人想孕育一个妖胎,几乎需要榨干所有的生命与寿元,那个凡人几乎被她和蔚碧同化成妖的模样,死在生产前夕,她是生生扒开咽气母亲的肚子,才与蔚碧活着爬出来。
——现在同样是肉骨凡胎的衡明朝,怀着妖魔君王的孩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松闲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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