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郁闷地闭上嘴。
楼峋那混账,别是真把她喉管割开了吧!
“这是小僧暂居的洞府。”了无端来药,也不管阿蛮喝不喝,掰开她的嘴就灌了进去:“前几天,无宴忽然跑出去,回来时背上驼着你。你那血流了无宴一马背,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僧还以为你熬不过一晚。”
“不过像你们这种命格尊贵的贵人啊,命就是硬,隔壁也躺着一个呢。无宴说你死都不撒手,它只能两个一起弄回来了。”
阿蛮一口药呛得全喷了出来:“隔壁?楼峋?”
她声音嘶哑,几乎断不成句。
了无皱了皱眉,又把药喂到她的嘴边:“别急着说话,把药先喝了。我这点盘缠全给你买了药,可不能浪费。”他碎碎念着,表情看上去很是心疼:“隔壁那个只能捡少主的药渣喝,现在还没醒呢。”
阿蛮被迫吞完药,歇了几口气,才有力气说话:“去……行宫,报信。”
了无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僧第一时间就去了,可都没能进城。不知道生什么了,全城戒严,到处都是官兵。大漠和大溯在漠河打得不可开交,外头现在乱得很,什么人马都有。小僧没有自保之力,想了许久,还是等少主醒来再说。”
阿蛮靠着石壁,闭目沉思。
她倒是知道生了什么。
那日她挑断楼峋的手筋后,疯了似的在他身上戳窟窿。可楼峋也不是吃素的,没吃亏太久,就将她反制了。
楼峋的亲卫赶来,两拨人马撞上,阿蛮一路打一路退,把楼峋及他的亲卫诱到了流沙区。
楼峋见自己再次上当,怒不可遏,若不是只有阿蛮能带他出去,恐怕早被盛怒的楼峋一剑杀了。
这会,估摸着都已经在忘川排上队,等着投胎了。
再次想起楼峋疯魔一般虐杀她的模样,阿蛮仍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恐惧如潮水般,一股脑涌上来,将她瞬间吞没。
了无收拾完碗具,还想和阿蛮说些什么,一转头,现人又晕了过去。
他重重叹了口气,边念叨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边认命地把人扶着躺好,这才一瘸一拐地转去了隔壁。
空旷的石室内,只有一个小和尚,叽里咕噜地碎碎念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两人命胜造十四级浮屠。我现在吃的苦不是苦,是造十四级浮屠的砖土。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
阿蛮伤得太重,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微弱。
沉睡之际,她忽然感受到一阵微风拂过。她睁开眼,原本漆黑到不见五指的黑暗似夜间薄雾般,被风轻轻吹散。
一道光,从远处,缓缓抵达她的面前,将她全身笼住,她周身的冰寒似遇到天敌般,顷刻间融化溃散。
她沐浴在温暖的光团下,魂体似脱离了疼痛苦厄,笼罩她禁锢她折磨她的凌迟拆骨之痛不知何时被驱散,她周身一片轻盈,仿佛被风轻轻托起,浑身轻松。
阿蛮茫然四顾,面前仍是她闭眼前所见到的石窟。
了无正坐在石床边,盘膝诵经。他面前的经书已旧到卷,处处透着残破。可神奇的是,经卷中的经文随着了无的诵念,逐渐凝成萤火,如星辉般汇聚成一条银河,往石壁外延伸而去。
不知为何,阿蛮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召唤。
它们星星点点,闪烁浮动,似指路一般,催促着她往石窟外走去。
于是,阿蛮坐起身,沿着这条星光银河往前走去。就在她经过了无的瞬间,她忽然停了下来,低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和尚。
她对了无有说不上来的亲切之感,此刻尤甚。这无关情爱,仿佛是前世有所羁绊,可到底是什么羁绊,就无从得知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无头顶的戒疤上,往日无数次想要摸一摸的冲动再次涌出。她遵从于内心,屈指,像敲西瓜一般敲了敲他锃亮的圆脑袋。
啧,空的,连点水声都听不见。和她预想中的一样,他就是个脑子空空的傻和尚。
阿蛮得逞,心满意足地踏着满室星光往外走去。
她未曾留意,身后的了无,在她经过的刹那,苦大仇深地睁开了眼睛,轻抖了抖耳朵。他抬手摸了摸微微有些刺手的脑袋,抬眸看了眼石床上昏迷中的阿蛮,覆闭双眸,继续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