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砚倒是认同地点了点头,“的确。毕竟孤色令智昏,应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答得很坦荡。
他说着,又低眼看着明楹,一字一句地接着开口。
“而且,还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昏君。”
明楹很细微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片刻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过生硬,又转了回来。
然后声线勉力如寻常一般,生生移开了话题:“……这次芜州的事情,皇兄打算怎么处理?”
虽说是又将话题转移到政事上来了,但是此时耳廓还是很红,带着淡淡的绯意。
傅怀砚笑了下,怕她当真气恼,没有再继续逗她,只道:“芜州刺史高阳的生平,之前川柏已经大概查过了。他不仅仅是依靠搜集美人敬献到上京谋取官职,同时还有买卖私盐的勾当,买卖私盐关系到朝廷的财政与税收,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显帝他再如何刚愎自用,昏庸无能,在这件事上也不可能放任自由。”
“所以高阳在上京恐怕还有其他的庇护,毕竟私藏下一块产盐地可不是什么一个芜州刺史可以做到的事情,这么多年就连上京都没有传来这个消息,必然是京中有人遮掩着。”
江南一带多盐商,纵然是这些事情都归于朝廷在管,盐商只是从中售卖,但也能赚的盆满钵满,所以在江南,盐引这种东西可是千金难求。
买卖私盐一向都是重罪,更何况还是私藏产盐地,即便是占地不大的产盐地,但一来无需缴税,二来私盐利高,怎么说也是一笔庞大的数额,长年累月能积攒下的银钱,更是惊人。
明楹没想到傅怀砚将这些与自己说得这样清楚,她手指还握着傅怀砚的手腕,“芜州的事……这么棘手?”
明峥从前是国子监祭酒,策论典籍明楹自然也是读过不少,她当然知晓贩卖私盐是多重的罪名,而且还和京中人扯上关系。
其中盘虬错节,不必多想,也知晓能将此事隐瞒过去,又能从中敛财的,必然是上京中的氏族,而且一般的氏族还做不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是有权有势的煊赫世家。
傅怀砚点了点头,随后道:“是,所以还得多谢杳杳的枕边风,不然这件事若是交由金陵刺史处理,只怕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新帝即位,虽然上京城中的氏族多有收敛,但是若是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动手,就是再容易不过了。
正是因为京中有庇佑,所以这么多年芜州刺史的所作所为,才从来都没有传到过上京。
这样的滔天财富,对于世家来说,那也足够做很多的事情了。
“那皇兄心中有推测到是哪个氏族了吗?”
明楹对明氏其实知之甚少,虽然明氏在朝京官不多,恐怕也多半不会是明氏,但是她此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下。
若是当真是明氏,那……
傅怀砚闻言,突然低眼看她。
这样的秘辛,即便只是傅怀砚刚刚所讲,就已经足够旁人砍舌头来保密了。
毕竟事关国政,又是买卖私盐这样的大罪。
明楹自知自己逾矩,很快又道:“此事我并不该问,皇兄当做我并未开口就好。”
傅怀砚突然笑了声,“想什么?”
明楹小声道:“是我方才逾矩。”
“逾什么矩?”傅怀砚看她,“孤只是刚刚在想,早知晓皇妹对这些这么感兴趣,问到这个对孤看得这么认真,之前在东宫的时候,孤就该一封一封奏折地念给皇妹听,说不定那个时候皇妹对孤也不会这样不理不睬了。”
他语调有点散漫,“说不定还能借此捞个名分来。”
他这三句两句的都不离了名分,看来是当真很在意。
明楹开口解释:“我怕皇兄说的那个京中氏族是明氏……”
“是明氏也好。”傅怀砚笑了声,“毕竟从前让孤的杳杳受了不少委屈,新账旧账可以一起算。”
明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所以并不是明氏?”
傅怀砚拨弄了一下她腕上的小珠,“明氏哪里有这样的胆子。但凡有买卖私盐的胆子,怎么可能一个个的骨头都那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