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nny从包里掏出一盒保济丸递给她,回头接着吃饭。她虽然干瘦,但食量挺大,中途手机响了,她手上正占着,见房里也没别人,便翘着兰花指点了外放。
“张总。”
她说普通话,发音还算正宗。
对面的人笑,是个挺年轻的男人的声音,说“求你别这么叫我,我要折寿的。”
Jenny也开朗地笑,是很松弛的口吻。大概对面是相熟的同事。
“还在printer?”
“是,等会还要继续咯。”
“还有谁在?”
“源衡的梁律师。张总有何贵干。”
“刚刚周总问起这个项目,让我等会给他简单汇报一下。联系不上David,我就想起联系你。”
“周总?”
Jenny有些惊讶的语气。
“不是说周总最近忙江西那个项目,这项目交给了David全权负责。”
全权负责这四个字的发音她说得有些撇脚。
梁倾轻轻一笑。
“Longstory。”对面回。
“ok,那我不问了。”Jenny对着电话举手投降。
那边朦胧传来一个人声。
这个叫‘张总’的人说,“你等等,周总叫我。你等会有空发个update给我。多谢。”
然后他好像起了身,往什么地方走去,信号一时有些顿挫。电话那头一阵无意义的杂音。
梁倾于辨识人的声音上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方才那一声,太像周岭泉。
梁倾为这样声音形式的‘偶遇’笑了笑。垂下了眼睛,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又望一眼那颗圣诞树,隔着玻璃成了一团模糊的光影。想起那天酒店大堂的水晶灯。
它们本质相同,都是某种高于庸常的幻想,或是自我催眠的浪漫。
在那之后的这段日子,周岭泉再未与她主动联系。手表躺在上锁的梳妆台,房卡放在她包里最底层的口袋。
她借它们提醒自己,一种逃避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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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进行得很顺利,报证监会的申请材料弄完,大家心里多少都暂时松快些。这个项目几方中介都算是相处和平,离开港城那天秦兆名和另外几个中介方的老板牵头请大家一块儿吃了个饭。
吃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里的上海餐厅,很高档,除了公司负责人和投行,还有其他几家律所,审计,会计都到了场,有点内部提前庆祝的意思。
投行律师驻场的和她一样也是个低年级律师,姓杨,才二十出头,北城名牌大学本科刚刚毕业直接就进了那家牌子很响亮的外所,看来是妥妥的学霸。
他之前大概同时在好几个项目上,总之比梁倾还要忙,占着会议室角落那张桌子,几乎没见他起过身。别人好歹还互相问候偶尔聊几句天,他这些都不参与,晚上总是所有人走了他还在,早上梁倾来的时候他又坐在那里了,一样的姿势,位置,不修边幅的发型。
梁倾怀疑他直接睡在会议室的。
不过年轻人能熬夜,梁倾和Jenny偶尔下楼买咖啡帮他也带一杯,他说句多谢,也再无多话。
今天梁倾差点都没认出他。
他看上去总算是补了个好觉,头发也修剪过,金属架眼镜,休闲衬衫,毛线背心,五官很清秀干净,学生气十足,倒有些和这环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