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
他们在这长椅上静坐。
是个温和的南城的夜。梁倾觉得很恍惚,想起方才北城的大雪,想起周岭泉温暖的手。酷烈无常,又静寂温柔。
她以为她会想起很多和梁坤的事情,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步,原来是无思无想的。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梁行舟才接到刘艾玲的电话。
梁倾便走到外面去抽烟,又站在很远的地方,看梁行舟和刘艾玲讲电话,说着说着,低低地哭起来。方才他在姐姐面前一直隐忍着,大概是听到了妈妈的声音,终于憋不住了。
那种呜咽声和风类似,低低地在廊上回旋。
“你妈妈他们怎么不在南城。”
梁倾从自动贩卖机里买的旺仔牛奶,是热的,她塞进梁行舟手里。
“他们回老家看我外婆外公了。早上刚走。我留在家,明天还有补习班,结果。。。”
“他们现在往回赶了?”
“是。我舅舅开车。”
梁倾算了算,从刘艾玲的老家到南城车程大概四个多小时,明早遗体要拉去殡仪馆火化,正好赶得上。
他们姐弟二人自此在走廊上对坐,相对无言。中途又有个车祸去世的人被推过来,亲属在廊下哭倒一片,后又离去。
剩那种似乎可以冲破□□的哭嚎,在夜里盘桓着。
梁倾有种看客的麻木感。癌症与意外不同,一场预设的无能为力的死亡。
她呆滞地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才想起,似乎上一次她见着梁坤健康的时候还是她大四下学期,那时梁坤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她却放弃了读研,于是从南城千里迢迢来了江城劝说,要她再备考一年,他愿意负担她的全部费用。
自然是不欢而散。他们的关系从那时开始落至冰点,有四年多不怎么联系,直到她得知梁坤得了肝癌。
梁倾不愿再想那年的事情,却忽然想起来,那次梁坤气得拂袖而去,还发狠说不会再给她任何钱,是刘思齐在宿舍楼下陪她坐了大半夜,还说要赚钱养她这样的傻话。
此时此地。她突然非常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念着刘思齐。虽然他以并不漂亮的姿势结束了他们的关系,但他毕竟陪她走过了一段人生低谷。
父母子女,爱人朋友,或长或短,能够并肩走一段路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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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倾模模糊糊眯了一会儿,七点天亮全了,医院开始安排车去殡仪馆。梁行舟坐在她右手边,看着窗外不说话。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路过南城的老区,窗外是流动的绿色,生机勃勃的上班去的人潮,冒着热气的早餐摊子,背着明黄色书包上学的孩子。
“姐姐。”梁行舟突然开口,“外面好热闹。”
梁倾没接话,却明白他的感受——如同独自坐在一艘载着往生人的小船上,逆水驶过生者的海。
半小时不到,到了殡仪馆,梁倾远远便看到刘艾玲和她弟弟已经在门口等着。
隔着距离仍能看见她风尘仆仆,面容憔悴不堪。见车开近,她像是凭空被什么击中,痛得弯下腰来,又被她弟弟搀住。
梁行舟看着窗外,不肯转头,梁倾料他已是泪流满面。
等她下了车,梁行舟已经搀了刘艾玲。三人相携往楼那头走去。
“家属往里边走。”
随车来的医护人员提醒她。
梁倾不再往前,只站在停车坪前点烟,说“我到这里就好。”
烟抽到一半,大概是早晨八点多,陆续有几条微信进来,先是何楚悦和南佳问她平安到了没有都说有点担心她。
过了一会儿周岭泉的微信也进来了。问她‘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