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思梅与蒋思月这时才走过来,说些场面上的安抚话。
这时门廊里又有动静,梁倾回身一看,是一个灰发矮胖的中年男人,身边跟了个眉间忧心忡忡的年轻女人。
大概是陈谦与蒋岭章的妻子回来了。
蒋思雪缓过来口气,扑上去问:“小章有消息么。”
陈谦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几岁,说:“爸的几个老战友,还有那些平时走动频繁的老部下,我都一家一家找了。要么就是称病打发了,要么留我喝茶,说来说去也只是关心爸的病情,对小章那是只字不提。我呸,爸好的时候那叫一个殷勤。”
他平素总是一副和事佬的模样,小时候对待周岭泉也算温和,如今说这些话时,也面目狰狞起来。
那新婚妻子更是不说话,她父母亦是体制内的,嫁他时都说蒋岭章前途无量,如今新婚一年不到便出了事。
她既担心丈夫情形,又有些别的怨怼,见周岭泉携着梁倾好好地站在面前,便觉得他们在看笑话,说:“大哥平时不来,家里出了事,倒是体体面面地过来了。”
陈谦听了这句撺掇,更是按捺不住,抓了周岭泉的衣领说:“江西那个项目都这么久了,是不是你去举报的,你就是想害岭章?是不是?”
又是一阵喧闹,还是李叔并了个小勤务兵,才将他从周岭泉身上扯下来。
周岭泉全程未作声,也未还手,任他将他的衣领扯掉了两颗扣子。
那扣子顺着木地板,滚进犄角旮旯里,没人在意。
蒋思雪并未上前阻止,只是面色惨白地望着面前这一幕,像是魔怔了。
这二十多年的平静生活如同海市蜃楼,终还是塌了个彻底。
她忽然觉得有人在看她,发现是周岭泉领回来的那个年轻女孩,她看着她的眼神,责备,悲悯,失望。
——大概她今日所得,不过是年轻时任性和逃避的恶果。
等她再回过神,两个年轻人已相携而去。
别墅门口只有幽幽一层光,她目送他们紧紧牵着手,消失在浮浮沉沉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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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李叔开车。
“你别怪你妈,她几晚没阖眼了,难免脾气躁。岭章这事儿,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也是奇了。”
周岭泉冷哂,心想,蒋家三代从政,本就树敌众多,蒋岭章急功近利,拉帮结派,逢迎上意的事迹他在南边都有所耳闻,哪有什么新奇的。他虽心中这样想着,嘴里也只答好。
车行至医院。两人落了车,周岭泉让李叔先回家歇息,两人自行上楼。
本就是深夜,高干病房这层格外静,梁倾拖住周岭泉的手,觉得他的体温也比平时低,反倒需要从她这里汲取一些温度。
蒋振业在重症监护室沉睡着。
周岭泉透过玻璃看,发觉不知何时他已是个如此衰朽的老人了。
印象中自他懂事起,他对他总是寡言而严厉的,祖孙之间温情的时刻实在缺缺。若是做了错事,或是学业有所退步,那么受惩罚便是理所应当。
但他对岭章又全然不同,每每蒋思雪领着蒋岭章来探望,他总是会安排岭章喜欢的吃食和小玩意儿,有时还在院子里陪他踢球,溜旱冰。
后来他再回头看儿时回忆,觉得蒋振业于他更像是个严厉的父亲而非和蔼的祖父。
也许有良苦用心在其中——但他那时只是个无辜的孩童,渴望很多的爱。
记起白琼之在病榻上与他说过‘你外公不是不疼你的,只是你与你弟弟不同,他要为你做打算,盼你成人成材。’
也许。。。
只是白琼之早已故去,蒋振业也倒下了,许多是非因果,过往心结都不再有对证。
也不值得再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