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噩梦的结尾,她都无望地跪在雨地里,把杜荔娜的肩膀抱在怀里,声嘶力竭地叫喊。
从此,她不敢在雨天独自过马路。她总觉得,只要她踩上那沾湿的柏油路面,就会有一辆银白色面包车突然冲出来,不是撞倒她,就是撞倒别人。
苏拉变得更加离群索居。她把浑身锋利的尖刺收起,全部反转向内,成为一个寻常无害的书呆子。进了大学,这种孤僻被认为是好的,至少是个性的一种。毕竟张扬的个性满天飞舞,人人标榜自己特立独行。
寒假,别的同学都离校了,只有苏拉还住在学校宿舍,白天打工,夜晚泡图书馆,生活规律得像个机器人。直到有一天,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工作了一天回来,宿管阿姨告诉苏拉,有人在公共休息室等她。
苏拉想不出是谁。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好像是你以前的老师。”宿管阿姨补了一句。
苏拉的呼吸猛然停住。
那只会是叶深了。
迈出的脚又收回去,她根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叶深。
宿管阿姨不知内情:
“快去啊,别让老师等急了。”
苏拉只得磨蹭着来到公共休息室门口,只看了一眼,她就呆住了。
不是叶深,而是她高三的班主任。
班主任看上去更富态了一些,手边放着一袋水果,还有一个大信封,看见苏拉进来,就笑呵呵地招呼她。
“你们这些孩子,一上了大学,脱掉校服,个顶个地漂亮!”
话是场面话,老师说出来,却真情实意。
苏拉回想着她在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多半都是苦大仇深,眉头紧锁的模样,现在则亲切温暖,如同一个发光的弥勒佛。
班主任是和家人一起到海市来玩的,顺便看看上一届考到海市的几个学生。
“其实最主要的,是来看你。”
“你这个孩子呀,五班那么多学生里,老师最放心不下你。”
越是聪明优秀的学生,和老师的关系越远。他们心理敏感,老师不敢轻易批评;他们自傲,觉得取得的成绩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并不感激老师,毕业以后,也更少和老师联系。
反而是那些被骂了三年的差生,毕业后常常回来看老师,逢年过节还发个问候。
班主任忐忑地看苏拉一眼。
“那件事,老师后来想想,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毕竟快高考了,学校不希望事情闹得太大,影响更多学生,就用了一个对所有人影响最小的处理方式,而你的家长也没有反对……”
她叹口气:“都是我的学生,我那时也很挣扎,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学生最好的。我教了几十年书了,见得多,想得也多,不像叶老师,年轻,爱较真。”
“不过有时候想想,当老师的,大概就应该为了学生较一较真吧。”
她把那大信封打开,拿出一个小信封,还有一本硬皮的日记本。
“高考结束以后,叶深和我一起,给你们宿舍的另外四个女生都写了信,请她们再仔细回忆一下那件事情的真相,是否和黄美婷所说的一致。”
“其中三个女生没有回信,但有一个——不知道是哪一个——匿名回了一封信。”
小信封的收件人是班主任,邮戳日期是最近的,里面的信是打印的,没有落款。
信上说,她们宿舍的女生都不喜欢苏拉,她太努力了,说话也不好听,和她同一个寝室,大家都不开心。
五个女生紧密地结成团体,黄美婷是这个团体的核心,她赌咒发誓说苏拉偷了东西,其他人不能不信。而且,黄美婷还说,只有把事情闹大,才能把苏拉挤出那间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