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建国一听有些窘迫,这些家事给传到朋友那儿去,觉得怪丢人,手痒痒的想揍人。
汪立茂说道:“虽然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搀和你的家事……”
“大哥你这说的哪里话?”谢建国人有些耿直,但他这种人,一心待人了就不存二意,“这些事要是别人连过问都不会过问,大哥你能在乎还不是因为你不把我当外人!”
他这话说得窝心,汪立茂听得也舒坦。
这些家事,要是别人,汪立茂只会一笑了之,根本不会理睬,他为人谨慎,连八卦的乐趣都没有,又怎么会去管这些事。
如今也是因为和谢建国投缘,再加上谢薇说的这事没准是个机遇,不想他错过了,所以才来说一说。
寒暄了一下,汪立茂就切入正题:“我听薇薇说,弟妹她在厂门口卖包子?”
“哎,是,卖过一个周,我跟她说了,不让她再去了。”
汪立茂问道:“这是为什么?”
他一问,谢建国倒是一愣,要说谢薇和杨秀华不明白,他能够理解,可汪立茂不可能不明白啊。
汪立茂又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咱们都是厂里员工,弟妹也是家属,你顾忌着厂里的食堂,怕秀华顶撞了他们,他们气急了会打击报复?”
见汪立茂都知道,谢建国叹口气:“可不就是吗?卖包子开饭店,要是在别处,我也不会干涉太多,只是这在厂门口,究竟是不太好,总有种在挖厂里墙角的感觉。”
顿了顿,他又说道,“再说了,即便开个小饭店又能有什么前途?就只能赚点小钱,可付出的也太多了,起早贪黑,累死累活,我不愿意她去受这个罪。”
到这会儿他才道出了心里话,谢薇在外屋听着,不由得微微一愣,她倒是真没往这个方向思考。
三十年以后,哪个大型公司外面不是琳琅满目的餐馆,谁会顾忌公司里的食堂啊?根本不存在这种问题。不过如今这个年代却不一样,刚刚从大共产中走出来,大家的集体主义特别强。
公司本身就有食堂,不喜欢吃回家吃没关系,但是你自个儿开了餐馆来抢厂里食堂的生意,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汪立茂皱皱眉,又说道:“你能想到这些也好,不过也不要因此而被绊住了。兄弟,咱厂里食堂的情况,咱们都清楚,那几个老油子成天吃喝玩乐,也是在拿着公产挥霍,上面有人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好处置。”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瞧着,弟妹开个饭馆倒还是个契机。”
谢建国一愣,立马问道:“怎么?”
汪立茂笑了笑,随后说道:“要是员工都在外面吃饭,这‘食堂’都搬到厂外去了,再想睁只眼闭只眼,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这是?”谢建国十分惊讶,这竟是想要借着这个由头来惩治厂里的食堂吗?
汪立茂缓了缓,又安抚他:“兄弟,我觉得弟妹开个饭馆挺好的,不提这些,就是找点事做也好。至于你的顾忌,大可放心,弟妹压根不是厂里员工,她的所作所为,厂里无权干涉。至于你这边,你也放心吧,哪有那么大的连坐制度?更何况还有大哥我呢!”
汪立茂这么一说,堂屋里头的谢薇却是暗暗发笑,要不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啊,说到底汪叔你还要借着老妈小饭馆的由头来惩治厂里的食堂呢!要是这样了,你还不护着我爸,那才是不对劲了呢。
谢建国也不傻,自然也想得到,不过他还在犹豫:“哎,大哥,我实在不愿意让秀华出去……哎……”他又叹了口气。
谢薇在里面听着,真是急得恨不得冲出来。
好在汪立茂是个靠谱的:“兄弟,你疼媳妇儿,这是好事,说实话我能和你走到一起,也是看中了你这脾性,我也是个顾家的,咱们是真合得来。但是啊,兄弟你得放开了点,疼媳妇儿也得疼对了方向!你要考虑一下弟妹的处境,她本就是农村过来的,多少对县里的事有些不适应,你又天天把她圈在家里,她不和外面接触就更加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没有朋友,没有姐妹,这样过下去,人都要过傻了。”
这话谢薇说不管用,但汪立茂说出来,谢建国却不得不听一听,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拘着她,她想去哪儿玩都行,只是她、她也不爱出去。”
“你这死脑筋!她出去能做什么?又能去找谁玩儿?满家属院都是在职工人,平日里闲下来的都是老头老太,你让她去找他们玩?”
谢建国不禁辩驳:“可开了小饭店就更别想闲着了啊,肯定忙得一点时间都没有!”
“那不一样,人活着就得工作,不管是上班种地做小买卖,都是有事在做,这样活着才有意思,才充实。更何况,”他放低了声音,看着谢建国说道,“虽然大哥说这话有点不太好,但我看人还是挺准的,弟妹啊,是个闲不住的,而且自尊心又高,这样的人,心思细,容易自卑。你不给她找点活儿做,只是胡思乱想都能伤了身体。”
听了这话,谢建国越发犹豫了。
“哎,不瞒大哥,秀华她看起来温和柔弱,但性格的确是要强,当年……哎,当年我本不想这么紧着生三个孩子的,你瞧瞧,大妞儿和二妞儿就差了一岁,就是小韶儿也只隔了两年。我是喜欢孩子的,也不怕多要几个,但也想着岁数差的大一些,别伤到她身体。反倒是秀华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谢家,硬是想生个儿子出来……我也是拗不过她……这五年下来,她的身体是真亏了,我怕她落下病根,是真不想让她这么劳累。”
谢建国说出这一番话,汪立茂竟是也没法再开口劝了。
谢薇在屋里听着,眼眶都不自觉地红了,这些事,她竟然一点儿都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