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手里的毛巾离开了尸体的面部,附着的冰霜就全部擦拭干净了,一张稚嫩的少年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女人突然一个踉跄,当场翻起了白眼。
“哎,注意,你没事吧?”女民警使劲把女人架住。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在做噩梦,对,是噩梦。”女人并没有晕厥过去,但她瘦弱的身体此刻仿佛有千斤重般直立不起来,整个匍匐在身边的两人身上,口中还喃喃不止。
她身边的小姑娘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天啊,这真的是南南,是南南……南南你怎么了啊?你醒醒啊!你妈妈来看你了,你快醒醒啊!”
小姑娘的哭喊声,在整个解剖室里回荡着。我们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但是每次看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痛,也总是会牵动着我们同情的神经。
民警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身份基本确定了。我点点头,挥手说:“外面有休息室,等她们情绪平复一点,再坐车。照顾好她们吧。”
一行人缓慢地离开了解剖室,留下女人神经质似的低语和小姑娘的哭声。
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良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二土坡的少年男尸身份确认了,对案子来说是个很大的进展。但目睹一个母亲的肝肠寸断,我们依然很难立刻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宝才抬起头来,问我道:“对了,你刚才没说完,这种电击情况,会是什么?”
“在距离地面三十多厘米的地方架设电线,而且是裸露的电线,一般都是猎人干的。”我也整理了一会儿情绪,回答道。
“猎人?”大宝没反应过来,“赏金猎人啊?”
“啥赏金猎人。”我说,“有一些山里的住户,会在山坡上用架设电网的方式,来获取猎物。真猎物,就是野生动物。”
“这也行?”大宝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法律不允许的。”我说,“可是,就是有人这样干啊。”
“你的意思是,这是个意外事件?”林涛插话道。
“这我不知道。”我说,“我只知道,一般架设这个高度的电线,都是干这个的。这种方式用来杀人,实在是太不保险了。一来凶手不可能知道被害人会选择什么样的路线,二来这种方式很有可能误伤其他人。对付一个反抗能力并不强的中学生,不可能选用这么不保险的杀人方式。”
“是啊,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来看,只要是预谋犯罪,凶手一定会选择最稳妥的杀人方式。”林涛说,“这种手段显然是最不保险的,不合常理。”
“如果是意外……那究竟是谁把尸体扔河里的?”大宝问。
“如果电网是你拉的,为了电几只野兽,没想到却电死了一个人,你怎么办?”我问。
“报警啊。”大宝说。
“报警?你这可是涉嫌了‘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而且造成了人员死亡啊!”我说。
“哦,是啊。”大宝翻了翻眼睛,说,“怕担责,弃尸灭迹是最有可能选择的手段。”
“看来,最大的可能,这不是命案了。”韩亮说。
“不是故意杀人案。”我说,“却是命案!‘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也是重罪。即便是有过失的情节,但毕竟导致了人员死亡,怎么不是命案了?”
“那怎么去查呢?”林涛问。
“你电话通知一下陈诗羽和程子砚。”我说,“这个案子想破,还是得从第一现场入手。”
“第一现场不好找啊。”大宝说,“上一起案子,是有‘坠桥’的分析,所以找到了第一现场。现在这个,上游都是山区,哪里都能拉电网啊!出了事,电网肯定也撤了,去哪里找?”
“所以,得让程子砚跟着。”我说,“现在死者的身份清楚了,查找死者的行为轨迹就比较容易了,沿着他的轨迹找,在发现尸体的地方向龙番河上游的范围内,总能找到他有可能去的地方。”
“对了,别忘了,还有鞋底的樱花瓣!”韩亮补充道。
“是的,找有樱花的山区。”我说,“第一现场一定距离民宅不会太远,因为电网是要从民宅里取电的。总不能为了架设电网,买个几公里长的电线。所以我觉得,第一现场距离民宅最多也就百十米。还有,这个民宅应该远离人员密集的村落,否则在经常有人经过的地方,他也不敢随便拉电网。有了这么多线索,我觉得找到第一现场的概率还是挺大的。”
“依你所说,找到了第一现场,那也就破案了。”林涛拿出手机,说,“因为这就是凶手所住的民宅啊。”
“嗯,我们得先了解一下死者和他家人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我说道。
“我再量量这个电流斑。”大宝一边说,一边对死者小腿部位的电流斑的位置再次进行了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