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嗯了一声,转头吩咐部下,“行了,若是没有问出什么,就回吧。”
谢滔回忆起从一开始接到命令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再到此处,更是觉得这件小观小地没有藏人之处。
一番盘问下来,更是笃定了他心中的猜测,圣淑如此大动干戈地把他叫到此处,大概只是她为了混淆朝臣而下的懿旨。
那么他做做样子,也就罢了。
走出道观,他回首望了一眼那个破旧的匾额,想起那个性格乖僻的女冠,又想起那个一问三不知的观主。
忽地,轻笑了出来。
跟在他身侧的部下好奇问,“谢尹可想到什么线索了?”
他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扇,扇柄在他胳膊上轻点了一下,薄唇一动,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没什么,走吧。”
下了山便翻身上马,扬起马鞭,踏上归途。
行至半途,他伸手一摸,才发现随身的玉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再沿路寻回去时不可能的,好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于是便继续催马离了广阳。
他不知道,这枚玉佩不是落在路上,而是掉在了观里,被郁金拣了去。
再说回燕莫止,自从回到老家后便专心守孝,朝中的动静虽有耳目向他禀明,因而他当然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朝堂发生的所有事情。
虎视眈眈的群臣势力,终于坐不住了,可现在的她已不是那个当初那个孤立无援的宠妃,而是运筹帷幄的太后。
少了他,她的身边亦有顾星河谢滔等人为她驱使,他再也不必对他提心吊胆。
一动不如一静,看着她终于展翅翱翔,他便干脆不插手此事,专心在家居丧。
不过,人丁和土地,那还是要继续查下去的,趁着朝中出现了细作,所有人都将精力放在抓细作和铲除叛臣上,他便暗中嘱咐部下继续查探。
眼下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多年没丈量土地,果然变了许多,人丁税出入也大,村民隐居山中开垦荒地,自耕自种,不上户籍的,便是查无此人。
百姓与官员合力隐瞒,而好处费,便进入了官员的口袋,一级瞒过一级,每一级当中又捞了不少油水,可以说这就是共同利益链的集体犯罪。
既然涉及人数甚广,便有法不责众一说,只是,这不是免死金牌,这些陈年龃龉,一旦翻出来,就没有轻轻放下的道理。
只要把证据提交草堂,必然又引起轩然大波。
他临窗而坐,在破旧书案上摊开一本写了一半的折子,提笔蘸墨,将余下所有查到的信息,撰写到折子上来。
因为牵涉众广,数额庞大,他写得很慢,写完又仔细地核对一遍,确认无误才合上了折子,接着将折子收入一个木匣子中,再把木匣子放进衣箱里。
回头再看窗外,日头已偏斜,院里晒着茄干,有一只雀儿飞了过来,对着茄干一通猛啄,就被坐在廊下的魏青雄拿着扇子赶飞了。
这种家常的琐事很值得回味,至少在他过去这么多年里,极少体会到,就连如今的摄政王府,也只是空荡荡的一座牢笼罢了。
他翘起了唇,缓缓走了出去,卷起袖子,蹲在地上,拣起地上的茄干,一个个都放回了笸箩里。
魏家门楣不高,左邻右舍都比较朴素,他也便穿着他那身洗的发白发毛的青色长袍,腰间还束着白布带,头上的玉冠也换成了一支极为简洁的木簪。
魏青雄抬眼见他忙活的身影,也没有阻拦,反而吩咐道,“这茄干晒得差不多了,明日再晒一日,就放瓮里吧。”
“好,”燕莫止说着,拿出了几条来,“桂秋今日买了鸡,不如些拿来炒吧。”
魏青雄坐在廊庑底下,用竹篾修补着一把破扇子,眼睛抬也不抬道,“也可,天气热,叫桂秋熬一锅粥吧,再拿几个酱瓜切切,炒盘韭菜鸡蛋就好了。”
燕莫止道好,端起笸箩,踅身入了厨房。
桂秋在里面择菜,灶台上炊烟袅袅,不知在煮些什么。
见他一来,她连忙接过他手中的笸箩道,“大郎,这些粗活奴婢来就可以了。”
他唔了一声,又道,“郎主要吃粥,你把粥煮上吧,晚上吃清淡点,茄干炒鸡,韭菜鸡蛋,再来几个酱瓜,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桂秋连声道好,红着脸,期期艾艾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的伤疤停了一瞬,这才道,“厨房油烟大,大郎还是外面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