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近些年来还好么?”盛夫人道。
“云游四海去了。”沈丹青道:“当初你嫁人可气着他了,自那之后他也再不收徒弟,说是一个人落得个清净。”
忆及当日情景,盛夫人羞愧的低下了头,她当初也不想,哭过闹过,家人们也都无动于衷,那她也只能割舍一部分,她娘以死要挟,那她也只能割舍师父。
沈丹青也感觉自己说错话了,立马安慰道:“无事,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师叔定也不怪你,你还是大家疼爱的小师妹嘛。”
“舒鸣有愧。”盛夫人哽咽道:“这辈子都无法赎罪了,若是有下辈子,那便让我投个好胎,成为自由人,定是会好好跟师父学艺,同师兄们一样云游四海。嫁人这种苦差事,有一次便够了。”
“有苑儿的消息么?”沈丹青忽然问道。
舒鸣无奈的摇了摇头,“师兄,你还不死心么?”
“死什么心。”沈丹青道:“她当初就是和我闹脾气,定是被你伯伯关起来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不出现?不就觉着我没法替你家带来利益么?”
舒鸣道:“我伯父此人……一言难尽。”
生在官家,谁都办法挑个如意郎君。
她嫁给盛鸿是逼不得已,姐姐舒苑同师兄情投意合,两人在已故的师伯牌位前拜了天地,后来入了洞房,正式成为夫妻。
之后还有了沈翊,但姐姐却被大伯给带回家,后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现在的舒鸣大概能明白舒苑的状态,那便是心死了。
后来姐姐也没嫁人,但大伯怕她给师兄通信,再也没让她见过姐姐。
天下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也不知这礼教是在迫害谁?这利益牵扯到最后又能得到些什么!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玩意儿,反而让有些人迷失了自己,譬如盛靖。
她的孩子才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若不是放到了盛老太太膝下,她定能教养出一个文武双全,温和有礼的好儿郎。
但现在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迟了,盛靖已经成了如今的模样,她能做的也只有及时止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盛夫人才说出自己今日来的意图,“竟然是和师兄,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之前的医馆是我那孽子的手笔,我也知晓盛府上下是师兄做的。但我今日来并非兴师问罪的,而是带着我那孽子来赔罪的。”
“既然是师妹的孩子,那必然不能杀。”沈丹青摩挲着下巴道:“但就这么放过他是不可能的,你也别心疼,咱们小时候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既然做了错事,那就得有做错事的觉悟,不然出去草菅人命,岂不是坏了名声?”
盛夫人道:“我自是知晓,师兄想如何做便如何,我一句废话也不说。这孩子一直养在他祖母膝下,脾气被惯坏了,本性还是好的,顽劣归顽劣,以往没闹出大事来,我也就没管。此次在街上调笑王妃,他也是嘴欠的,被郁良教训了也是活该。”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没有丝毫偏袒。卫央对盛夫人才有了些许改观,不过算起来辈份,盛夫人似乎还是她的师姑?
而她的师母是她师姑的堂姐?
这关系有些混乱。卫央也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
她就说么,师父不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人。
果然,沈丹青看着卫央挑了挑眉,“发什么愣啊,还不赶紧叫师姑?”
卫央在他的眼神威胁下,不太情愿的闷闷的喊道:“师姑。”
盛夫人笑道:“是个好孩子。”
“小师妹,日后你若是有什么困难便找我来,我帮不上还有大师兄,这没什么的。你家中不愿替你出头得罪盛国公府,我不怕。”
“这份好意师妹心领了。”盛夫人道:“我这一生大概就是来还债的,前半生也安安稳稳的还了父母债,下半生还得还子女债,靖儿在别人眼中即便千般不好万般无赖,在我这个娘的眼里那也是能救的。经过这一回,我也算是明白了,跟谁赌气也不能葬送了我的孩子。”
当初就该把盛靖要回来,管那老太太是什么意见,爱上吊就去上吊,爱甩脸子就甩脸子,去了婆家后受得忍让和脾气也够多了,如今都到了这个年纪,她也没什么所谓了。
盛靖在外听着这一番话,竟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对着世间所有人都能硬的起心肠,偏偏对母亲,一个不字也说不出口。
单凭母亲因他这辈子没办法拥有第二个孩子,他就觉着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