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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宜虹人在家属院,心里一刻也停不下来。房仁勇刚病的时候,她觉得天塌下来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眼看着最艰难的阶段熬过来了,家里五个人的责任田几近荒芜。房仁勇离开医院后,秋宜虹几乎三天两头要回去料理庄稼。房卓俨转县城上学以后,家里的鸡卖了,家门整日上锁,晚上父亲秋大枢到家里照看门户。城里的生活离了钱就寸步难行,一大家七八口人指望着房祖相一个人的工资。家里的粮食可以从房坡带来,房仁勇治病,孩子们上学费用,其他开支也让房祖相吃不消。房祖相嘴上没说什么,但他脸上愁苦的表情,秋宜虹能够感受得到。

早饭后,秋宜虹帮助房仁勇离开病床,抓住床头的木栏,双脚搭地颤颤巍巍地试着站立一会儿。之前,房祖相的学生同事曹晖送来一辆轮椅,秋宜虹可以推着房仁勇到院子里去,同人说说话。人毕竟是社会动物,避免痴呆同人交流是最好的针剂。家属院里有太多的熟人,有看着房仁勇长大的老师,也有与他同辈的老师。房仁勇遇上他们“呀呀哇哇”的招呼,院内老师给了他很多鼓励。院外是繁华的街道,东来西往的车辆行人带来人更多奇的事儿或消息。素有自来熟的秋宜虹也因此认识了许多的朋友,然而这些朋友从事着各行各业的工作,每日步履匆匆,很多时候仅限于打个招呼。秋宜虹想起了房坡几乎快要荒了的庄稼。

秋宜虹扶好房仁勇到厨房去帮婆婆钱改菊洗涮餐具。窄狭的厨房是半间斜搭在主房上的耳房,顶墙根座一柴锅近来使用量较大。人口多了,煤炉上的钢锅存放量就显得捉襟见肘。秋宜虹门外水龙头接一盆清水端进厨房。钱改菊在刷锅,秋宜虹就盆子刷碗及菜盘子。

“妈,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和房仁勇回房坡吧。房仁勇在康复期哪里康复都一样。”

“我的乖乖娃,村里能跟县城一样,咋能离开药哇!再说还离医院那么远。”

“定期回来复查,现在用的大部分都是常备药,通血管、降血压,多带些回去就成了。”

“勇怎么想的?”

“跟他说几回了,他也觉得在这里等吃等喝还不如回房坡。”

“我操不下这个心,跟你爹说吧!”

儿子再大在当妈的眼里就是个娃,钱改菊嘟起了嘴。厨房收拾停当,秋宜虹到主房。

“爹,我们回房坡吧。病这样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后期康复是缓慢过程,我们在这里也带累你们。再说家里还有十多亩地,空闲时间也能打理一下。”

房祖相正在看“早间闻”,十七寸的黑白电视带有许多雪花,播出的声音“嗤嗤啦啦”地像庄稼地里拖行的红薯秧子。电视机上面的天线已拉的很长,对着天花板上的电扇。县电视台转播的画面已经结束,时常爱好闻的房祖相,此时看到的应为临县转播的闻。

房祖相放下水晶眼镜:“那再检查一下,血压稳住没有。看医生怎么说?”

“我现在就跟仁勇一块去医院。”

秋宜虹推出三轮车,房祖相扶着把,房仁勇左臀挪上车沿,左手抓过椅子左沿,费力挪上椅子,秋宜虹将房任勇的脚放进三轮车。三人朝医院行进。常规的心血管检查,没多久检查结束,医生开一大包西药。

下午饭后,房仁勇与秋宜虹乘上高中的四幺四回到房坡。房坡清的空气、墨绿的叶子唤醒了秋宜虹久违的愉快心情。左邻右舍结双、凑对前来探望,跟瞧把戏一样。真有点一别伍千里仿若两界人。

“怎么能得这病,医生怎么说?”

“这不过去说的偏瘫吗?现在好点没?”……

“这不过去说的偏瘫吗?现在好点没?”

“盐吃多了,血压高得的?”

“咱村这种病不算多,仁勇他奶奶当年就这种病。多好的老太太,最后几年都是逶着走路”

……

“病好了,能走路了。”

房仁勇回应前来探望的人们,黑胖的脸上惹来一旋一旋的酒窝。

“仁勇的年龄得了这病,会不会有外意思儿?”

信则有不信则无,再说无事不求仙,遇事乱求医。房青林媳妇的话,让秋宜虹中了心事,男人相当于家主,男人生病相当于这家有问题。避免灾祸需要破解之法,就得找这些通天的信使。

“那东西能信?”

“什么信不信?小病小灾,大病大灾,都有来头儿。花不了几个钱,也能解个心焦。”

晚上,秋宜虹满腹狐疑跟房仁勇商量,房仁勇无可无不可。房仁勇小时候上学,学业结束到学校教书,哪里有工夫信这些被人们成为玄学的东西。秋宜虹决定带五十元走一遭也行,算得准就给,算不准只当看古经。

第二天,家里收拾停当,秋宜虹到百里外访“仙姑”。三间平房的当间,后墙下一条长长的几案,案上一尊半米高的佛像。佛像前一口直径大约三十厘米的香炉。炉内的香灰堆积得像一座小小的阜丘,上面插着三支细细的香,香头有小小的火星,冒着三条似无实有地烟,炉外溢出一圈或厚或薄的灰。当间早排了长长的队,秋宜虹门外探探头,到队伍后面拉过一根小板凳续上。院里高扬着旗帜,院西南角有座跟人一样高的假山,假山上溪水淙淙绕几个拐弯复循环到下面的池塘中。几近正午轮到秋宜虹,秋宜虹跪在佛像下的蒲团上。“仙姑”燃着一张火纸,在她头上绕了一圈,并未让她起来。

“主房外西南角有口水塘,猪圈建在院西角距水塘几米远,主房东边有小堂屋……家主得大病,病情基本稳定。事儿不大,灾已过了。”

“仙姑”右手大拇指轮次掐过其余四指继续说:“病主要因院内的枣树过于冒尖,本身枣树就为带刺植物……”“仙姑”顿了一下,“把枣树主干那一枝平头裁去即可。”

秋宜虹还想问病应如何治?什么时间能痊愈?“仙姑”早露出困倦之色,“今天就这样了,都回去明天再来!”闭上眼睛,双手轮次掐着指尖。秋宜虹起身朝功德箱投五十元,悄悄出去。

秋宜虹跟房仁勇商量砍树枝,房仁勇没有意见,原本家里什么事就听秋宜虹的。秋宜虹从邻居那里借来一把斧头,立放在门口。她仰起头看了看枣树,乌黑龟裂的树皮裂出粗粗深深的沟纹,树冠西边已覆盖了厨房的半边房屋,北边更是伸出主房屋脊之上。浅浅的嫩芽,泛绿的枝条实在不忍心下手。这棵枣树带给全家人太多的快乐,一年的水果,枣卷馍的材料指望它奉献。特别是八月十五卸红枣那几天,房卓俨攀上屋顶拉着长长的竹竿,一竿就是一席,红的、浅红的、全红的或是青皮点红的。枣粒赶得上杏子。每年正月初五房卓俨兄妹就要在太阳未出来前对着主干亮上两斧,挂上几根面条。枣树似乎特通人性,每年带来足够房卓俨一家一年的食量。卸完枣秋宜虹差不多要晒一个多月,晴朗的天气,太阳出来拿出来,用手抚平,中午重拨拂一遍,力争受光均匀,太阳西坠,用簸箕收回。晒枣季节,丝丝甜甜的气息让人感觉日子的甜蜜。秋宜虹试了几次不忍下手,想到“仙姑”的秘方,一斧一斧砍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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