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偶尔清醒的片刻里,他亲眼看着自己在兽群中肆虐,他是高等级肉食性动物,在营地里不知道打死打伤了多少低等素食动物,那些同类兽人的眼神绝望而憎恨,刀子似的剜着他。
哪怕已经恢复正常,那种视线还一直钝刀似的,时刻凌迟着他的心脏和灵魂。
小龙崽想了想:“可你不是故意的。”
虎崽道:“但我打伤别人是事实。”
他几乎在拷问良心。
小龙崽沉默了片刻:“我也有过精神暴动,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他一脸为难的道:“我们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的。”
虎崽难过地垂下脸:“可我知道那些人在恨我。”
兽类很难产生类似感同身受这种情绪,他们凶残血腥,只有战斗的胜利能让他们感觉到一丝快意,虎崽不是第一次生躁动行为,却是第一次产生内疚心理。
大概是看程知鱼和幼崽们相处多了,程知鱼对待幼崽别出心裁地照料方式,让他艳羡嫉妒,渐渐的,人性情绪就越来越多,兽性的冷漠自然随之减少。
程知鱼自穿越过来,对待幼崽从来都是侃侃而谈,从没有过哑口无言的时候,但这会儿,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兽人大陆对人对己都残酷无情,这是千百年的传统出了问题,如果幼崽活在充满希望和爱意的环境里,怎么会变得这么面无全非。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暴躁症是绝症,无药可救,但无药可救并不意味着可以把病人宣布死刑。
在程知鱼生活过的前世社会里,拥有伤人倾向的精神病出现的初期,也引起过市民恐慌,人人惧怕,但国家并不因此剥夺这类人生存的权利,反而建立了精神病院,为患者提供一个相对适合的空间,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
兽人大陆千百年传承,能人无数,不会没有人考虑到这一点,之所以不做,不过是血脉亲情淡薄,不想浪费财力物力做这样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他们选择一劳永逸,谁病谁去死,谁的崽谁动手,一视同仁得令人害怕。
程知鱼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但面对幼崽,他说不出口。
程知鱼沉默片刻,缓步走进了房间。
刚才房门半开,他大半身子都藏在门后,现在走进来,露出身上穿着的恐龙睡衣,毛茸茸软乎乎,看上去非常无害。
虎崽连竖耳朵龇牙都忘了,愣乎乎地看着他。
程知鱼朝他笑了下:“你睡了两天,饿不饿?”
他得把小家伙的注意力转开。
虎崽果然一脸恍恍惚惚地点头。
程知鱼:“有想吃的东西吗?”
虎崽微愣,从出生起,总是父母给什么他就吃什么,没有挑食和忌口的特权,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认真询问他的意见。
他手指抓了抓被面,小声地试探:“想吃肉。”
怕程知鱼不清楚物种,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河牛肉。”
程知鱼一脸沉静,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好,那你先下床洗漱,我去厨房看看,你醒来的时机刚刚好,正好赶上午饭。”
虎崽被他撸得一懵,眨了眨眼,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出生起就座作为家族种子选手被培养,从小是被族长养大,每天除了拼杀就是拼杀,早已经忘了自己出生那会儿是不是也感受过这么温柔的抚摸。
应该是没有的。
但凡父亲对他有一丝血脉亲情,在他暴躁症作时就不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虎崽看了看围在程知鱼身边的幼崽们,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幸运因为他是被抛弃者,因为他遇到了程知鱼。
“爸爸,我陪你一起去。”几只幼崽根本不舍得离开程知鱼半步,圆滚滚的身子紧紧坠在程知鱼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