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穿衣裳,身上很白,偏病态的白,腿上有一处青色的伤痕,瞧着触目惊心。
黑色的头散乱在身旁,有些落在肩头,给人一种窒息破碎的美感。
一个那么在意风骨,那么在意体面的人,此刻却未着片缕地躺在这冰冷的木板上,受着这种屈辱的刑罚。
这对他来说,应当比死还难受吧。
李青珩想要扯下自己的衣裳给他盖上,只是,才刚脱下一个袖子,便意识到自己现在浑身都湿漉漉的,这样冰冷的衣裳,若是让他得了风寒,岂不是雪上加霜。
顿了一下,她冰冷的目光落在郎中身上。
“把你衣裳脱下来。”
郎中一愣。
沈墨听得也是心下一紧,觉得她莫不是又要胡来了?
刚想开口劝,却听到郎中应了一声,紧接着便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
李青珩从郎中手中接过布料粗糙还带着温气的外衫,走到沈墨身侧,面无表情盖在了他的身上。
沈墨身子僵硬,心里还是有一股温暖流淌而过。
想不到郡主是要给他盖上,他又误会郡主了。
喉结动了动,没有出声。
“郎中,你先回去,我自会安排人去答谢。”
郎中点了点头,拿着医药箱出去,出去之时,也是小心翼翼关上了门。
漆黑的屋内只有他们二人,火苗伴随着窗外的雨水啪嗒声上下窜动,出微弱的黄光。
李青珩顿了顿,觉得站在沈墨身边这样看着他不好,便转过身去,坐在床板沿上。
要不了多久,金玉就会追上来,到时候王府的马车也会来,她就可以带沈墨离开。
两人皆没有说话,屋内气氛沉闷。
李青珩好像听到了沈墨的心跳声,很大声,很乱。
她出声打破了沉闷,道“我坐在这里你是不自在吗?那我蹲在你旁边。”
说罢,便蹲在了木板旁边,背靠着木板沿,抱着双膝出神看着窜动的火苗。
“郡主……并没有。”
沈墨终究是说慢了,话说完的时候,她已经蹲在地上了。
又是一阵沉寂。
许久,沈墨滚动几次的喉结,终于忍不住出声“郡主,你把婚事退了吧。”
李青珩头偏了一下,稍稍换了个姿势,道“马车很快就会来,金玉她们也很快就到。”
沈墨“……”
“郡主,你把婚事退了,沈某不想牵连郡主。”
李青珩装成没听到,没有应声。
她觉得今日自己失控的厉害,沈墨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任务对象,可她明显担忧沈墨的生死太过头了,而且居然会去维护他的体面?
她大抵是魔怔了。
沈墨跟她提退婚的事,她听了只觉得反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但就是不想听。
沈墨手指微蜷,吃力地挪到了木板边上,小拇指触碰到她湿漉漉的冰冷后背。
他现在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很疼。
缓了好久,这疼劲才算是过去。
“郡主,沈某已经是废人,这伤不能给郡主好日子,还请郡主退婚。”
他现在的处境,他心里清楚。
怎么说呢?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大抵只有四个字来形容。
不伦不类。
阉人不是阉人,男人不是男人。
他受了一半的刑,而且还是宫刑,也算是半个阉人。
朝廷上是不会让一个阉人入朝为官的,他这个九品儒林的位置,已经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