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扬半路被人拦住讲题,苗荼只好自己先来车棚。
四中不强制住宿,家近的学生可以晚自习后离校,高中三年,兄妹俩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陈亦扬负责骑车,苗荼在后面坐着。
半天等不来人,苗荼也不着急,低头继续看手里厚厚一沓物理试卷。
试卷上铺满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字批注,苗荼忍着眼晕,逼迫自己专心看题。
作为郦镇唯一的重点高中,四中每年考取重点大学的人数依旧屈指可数;即便如此,苗荼三年里埋头苦学、从来不敢松懈,也只能勉强维持年级前二十的成绩。
数学和物理两门弱项,让她的成绩迟迟难有进一步的明显提升。
重温错题时,苗荼发现很多题分明是同种类型,稍作变换就能绕的她团团转;她心里再次清楚意识到,自己在学理上的确缺少天赋。
文理分科时,父母和老师都希望她学文:比起需要大量口述解题思路的理科,文科许多问题可以通过书本阅读解决。
苗荼耳朵听不见,交流更成问题,除她外的所有人都认为,学文显然更轻松。
但她从来不后悔,一年前毅然读理的选择。
天赋固然重要,可只要努力还没到极限,就没资格用“天赋欠佳”作为停滞不前的借口。
况且,即便都是错题失分,她已经能一眼看出是同类型题,比起以前无头苍蝇般乱试,现在的她起码找到了思考方向。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进步呢。
苗荼刚把自己哄好,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脑门被人轻轻弹了下。
她抬头,果然看见陈亦扬一脸坏笑站在她面前。
“一个人傻乐什么呢,”陈亦扬看她手里只有试卷,不客气地再弹她脑瓜崩,“给你的暖宝宝呢?用完了?”
苗荼捂着脑门瞪人,心想暖宝宝又不便宜,肯定要写作业手僵时才能用。
不等她反驳,余光先瞥见陈亦扬身后的男生。
徐砚白今天换了件黑色风衣,衬得肤色更接近雪的冷白。
“他第一次回去,今晚我带路。”陈亦扬叫苗荼把试卷收起来,弯腰解开自行车锁,回头看了眼被雪水浸透的车后座,不满啧了声。
男生脱下外套,不由分说塞给苗荼:“等会用我衣服垫着,不许直接坐,听见没。”
苗荼怕他着凉,皱起小脸要拒绝。
“骑车不方便,”陈亦扬摆摆手,不容拒绝道,“让你穿就穿,你要是感冒了,我得被老妈骂死。”
苗荼拗不过他,鼓起腮帮子默默想,等下坐车时要用外套给陈亦扬挡着后背。
她听话地收起试卷,在书包内侧拿出便携式小手电,摁下底部开关键,又晃了晃,却没有预想中的光亮。
耳聋后苗荼就有些怕黑,去医院检查说是心理问题,所幸并不严重,也只有放学回家路上没有街灯的一段路,需要拿出书包里的小手电。
陈亦扬察觉不对劲,长腿一跨下车,问她:“灯坏了吗?”
苗荼点头,将手电筒放回书包,笑着打手势安抚:没事的,那段路又不长。
陈亦扬皱眉:“不行,我去保安室借——”
沉默许久的徐砚白上前打断对话,修长的手递来一只薄薄手机,屏幕光滑没有摁键,背面摄像头靠下的位置,灯光大亮。
男生没有多问,耐心解释:“它可以一直亮,需要的话,先将就用吧。”
苗荼在电视广告里见过这款手机,美国品牌,售价将近两千块,比她和陈亦扬三年的学费加起来还多。
她惊的连连摆手,生怕弄坏了赔不起。
“电子产品只是一块铁皮,都要丢掉的,”徐砚白坚持己见,转向陈亦扬,“就当是今晚为我带路的谢礼,可以吗。”
苗荼还是不肯,后来还是陈亦扬半开玩笑表示,弄坏也就是兄妹高考后去打工还钱,苗荼才勉强收下。
折腾半天终于出发,三人骑车回去时,路上已经看不到其他学生。
小镇早早陷入沉睡,两辆自行车压过空荡马路,深冬晚风呼啸,将少年少女的衣服吹得鼓囊囊,银白月色打落长长倒影。
苗荼抱着陈亦扬后腰坐在后座,见他几次扭头和右侧的徐砚白聊天,嘴角上扬,一句接着一句。
十七岁正是张狂恣意、最中二不设防的年纪,几句聊得投机就关不上话匣子,哪怕听不见内容,光旁观都能感受到畅快轻松的氛围。
苗荼不自觉跟着傻笑,紧握在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