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苗荼想起生日那天,男生朝她大步而来的场景,抬头,圆亮眼底写满对未来的憧憬:
你说过,虽然17岁可能会经历很多苦难,但结局一定是好的,对吗?
许是没跟上她跳跃思维,徐砚白垂眸沉默,久到苗荼以为是她没传达清楚,男生忽地勾唇,笑道:
“至少我希望,你的结局是好的。”
谈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有月光照耀的地方,远远能看家苗家标志性的红灯笼,几米外驻扎的路灯打落暖黄灯光,拳头大的发乌灯泡外有飞虫环绕。
归还手机时,苗荼意外发现,徐砚白两只手上都有明显的斑驳血痕。
伤口结痂,伤痕依旧断断续从手腕经过手背、最终蔓延到十个指尖,像是群蚁密密麻麻爬过,在冷白肤色上更加狰狞。
徐砚白解释是意外蹭伤,苗荼怎么看都只觉得,那些伤像是生生抓出来的。
她抬手欲问,徐砚白手机恰好响起,是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老人突然胸闷,让他尽快回去。
分别前,苗荼最后抓住男生衣袖,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或是能不能有空时回她的短信,只是定定望着徐砚白:
荼靡花要开了。
半晌,徐砚白朝她伸出小拇指拉钩,皎白月色下笑容分外温柔:“花开那天,我会回来的。”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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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春末临近,柳絮纷飞时,郦镇陆陆续续迎来大批游人旅客。
千里迢迢赶来的城里人开着越野,背着大炮似的昂贵相机,跋山涉水,仅仅是为了见一见乡里蓝天、拍一组田野油菜花,以及零散开放的荼蘼花。
这令苗荼时常感到费解。
旅游旺季让整座小镇突然忙碌起来,苗肃在杂货铺前支起小摊,夫妻俩熬夜做的特色小吃总是一抢而空;陈兰萍则每日天不亮就跑到村口,毛遂自荐给前来的旅客当导游。
苗荼则有事没有就往山上跑。
担心徐砚白一走了之,她原本只是随口扯谎说今年花开会晚,结果真的一语成谶,山林田间百花齐放时,山坡那片荼靡迟迟未开,深绿叶片托着花苞,隐隐窥见其中点点粉红。
于是苗荼只能每天盼着花开——也盼着她能找到借口,再见徐砚白一面。
徐奶奶半月前出院后,徐砚白前后共飞去上海三次,没待几天又回来,每次都记得给苗家一家四口带上礼物。
他没有办理退学,也没来过学校,只是在某个周一早晨,当走廊原本属于徐砚白的储物柜被高二生使用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他不会再来这里了。
高考压力逼的人喘不过气,理所当然的,“徐砚白打人”成为所有人饭后茶余的解压谈资,苗荼每每看到同学们的浮夸表情,总会恍惚一瞬,好像又回到了徐砚白刚转学的时候。
那段时间里,所有人将他捧上神坛、冠以出不清的美誉和崇拜;而又是同一批人,现在将他踩进泥底,连提起都恨不得唾弃一声,深感晦气。
像最初问起夸赞徐砚白的依据从何而来,苗荼曾问过前排的王苏琪,真诚道:
你知道徐砚白到底说什么了吗?为什么说是他害人呢?
王苏琪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回复她一字不差的答案:
“大家都这么说啊。”
“。。。。。。”
走神时心中默念,苗荼在桌前无意识地划拉着手里水笔,突然被人推了下。
暮色低垂,她在暖黄顶灯下抬头,就见餐桌对面的陈亦扬一脸无奈:“爸妈还是会很晚回来——还有,你再发呆,试卷要被戳烂了。”
苗荼看了眼惨不忍睹的试卷,放在一旁:“哥,如果有件事所有人都说是错的,他就一定是错的吗?”
陈亦扬反问:“你没长脑子吗?”
苗荼瞪眼看他,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疯骂她,就见陈亦扬继续:“参考答案都有可能出错,别人一张嘴算什么东西。”
周六早上六点就在这张餐桌前学习,陈亦扬活动着僵硬肩膀,指了指自己脑袋:“当然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说完他起身,瞥了眼懵懵抬头的苗荼,勾唇邪笑:“要是智商不够的话,你靠直觉也行。”
苗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起身准备去把两人晚饭的碗筷洗了——下午物理试卷的比赛,她又以
15分之差输给了陈亦扬,荣当洗碗工。
陈亦扬却拦住她,头朝门外扬了扬:“你不是三天两头问我山上花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