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跪着作什么?起来,跟孤一起去找人。”裴嘉宪唇角抽了抽,说:“一刻钟之内,咱们得找到所有埋伏着的契丹人,也得把王妃找出来。至于选王妃的性命还是禅位,笑话,孤为何要任人摆布?”
他的声音虽沙哑,但沉着,稳健,莫名的,就叫在场的所有人都镇定了下来。
妻子将亡,儿子在哭,是要禅位,还是要放弃妻子的性命,这大概是世间最难作的抉择,就连烨亲王都格外好奇的,想知道裴嘉宪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
但他只说了这样一句,便转身,带着杜涉和杜桓,胡谦昊等人,出殿而去了。
烨亲王望着裴嘉宪的背影,忽而就明白过来,皇帝为何在犹豫了很久很久,从一开始直截了当将裴嘉宪拒于皇位的候选人之外,到最后为了保他登基而不惜一切了。
于裴嘉宪来说,似乎向来,都是作比说更重要。
无论结果如何,他始终不曾为时局左右,而是握住时局,并拼尽全力的去左右时局,止这一点,就是烨亲王自己所作不到的。
所以,在这一刻,烨亲王裴钰正才从心底里,真正的称了臣。
“蓬莱仙境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裴嘉宪率着侍卫们,就往太液池的方向走去。
天幕青黛,明月高悬,一众人高马大的宫廷侍卫们站在太液池畔,月光洒在他们的额头上,黯光幽幽的汗珠便不停往外渗着。
太液池有多大呢?
长安的宫城,是整个长安城十中取一的大小,而太液池,占着整个宫城将近一半的面积,可想而知它有多大了。
更可怕的是,它曲里拐弯,在经过几朝几代帝王的重复修建以后,湖上假山林立,怪岛处处,这一处处,皆是可藏匿人的地方,那萧蛮也不知渡了多少人入宫,但不出裴嘉宪预料的话,他们应当就在这太液池的位置徘徊。
今日,便裴嘉宪能顺利即位,也逃不过萧蛮的血洗宫城。
他所带来的人,若裴嘉宪猜得不错,会在他找到萧蛮之后忽而杀出,血洗皇城,而这些人,还皆是置性命于不顾的死士们,不在于他们有多凶猛,而在于,他们的破坏力。
“来无影去无踪的,这萧蛮也太厉害了。”杜涉此时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了。
除了急,还有恐惧,那种对于未知敌人的恐惧。那些从契丹来的武士们,他们是敌人,是连人都算不上的掠食者,而这宫里,除了一些软腿的宫婢之外,便是整个大康最金尊玉贵的皇亲们。
任是任何一人伤了,或者死了,都将是于整个皇廷并大康不可估量的损失。
“杜涉,你从宫外调拨进来了多少人?”站在太液池畔,裴嘉宪极目远眺。
很好,这些日子因为皇帝病重,后宫被管的特别严格,所以,以太极殿后面的金銮殿为界,后方所有的宫殿,全都宫门紧闭,严令后妃,宫人们随意走动,这样来说,万一萧蛮真的命手下们动乱起来,至少不会太惨重。
杜涉道:“微臣已经传令到咸阳大营,调了五万精兵,当不出两个时辰,就能交整座宫城团团围住。”
旋即他又道:“可是皇上,宫里的契丹人了,难道他们是鬼吗,应该说,便宫城再大,也不过这样大的地方,难道他们都会循地之术,我怎么就找不到他们呢?”
不止杜涉,所有的带刀侍卫们,在这暑天夜里重兵灰甲,额头上全都在往外崩着冷汗珠子。
神出鬼没的敌人,分明不下千人,可是他们到底不知道那些敌人它究竟在何处,又随时准备着,给他们什么样的迎头痛击。
裴嘉宪提着把佩刀,忽而后退两步,指着碧波无际,浩瀚缥缈的太液湖面。
夜来,湖上风凛凛,月光下,静阑的湖面上暗波涌动,就能看出不一样的地方来了。
裴嘉宪看了许久,忽而伸手,遥指着蓬莱仙境说:“你们的眼睛怕是生在鼻子上吧,就在此刻,把人手全调到太液池来,再到御药房去,送它几十斤的砒霜来,然后……”
此时夜幕四拢,光凭肉眼,很难找到人。
但是,侧眼望过去,湖面靠近蓬莱仙境的地方,水流动的极不自然,而且,间歇性的,界碑之处,总会动不动就仿如牛反刍一般,反出一股子的浊水来,再又漩进去一股子清水。
那地方,裴嘉宪记得小时候自己和裴靖一起悄悄的潜水下去过,就在蓬莱仙境的下面,有一处非常大的地库,但那地库有个不好处,就是叫皇帝整个儿的将前脸给拆了,所以,如今那地库有一半是浸在水中的。
顿了顿,他又道“派几个水性好的侍卫到那暗流之处,看到了否,水浊的时候不可以,水清的时候,给孤把□□下进去。”
若他猜的不错,萧蛮带来的人,此时当就潜在那一半入水,一半在外的大殿中,等着萧蛮的号令,然后从水中杀出来,杀侍卫们个措手不及。
这时候一包□□灌下去,他们总得要呛几口水,届时不必流血,就能死伤大半。
“皇上,您这是要去何处?”杜涉回头,见裴嘉宪欲走,于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