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人的声音很响,听上去就很疼。但那青年却自始至终都没呼救,甚至没为自己辩解。他只在一开始时说了一句‘不是我’,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虽然看不清面貌五官,但岑年能感觉到,那双眼睛的形状是很漂亮的。
青年眸色深,像一块数九天的寒玉,冰凉里带着些许嘲讽的神色。
被打的疼了,他也不呼救,而是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回击。看得出来,这个人是有些格斗技巧的,但太久没进食、没几下又落了下风。那店主还找了几个帮手,把男人围在角落狠揍。
岑年眉头蹙了蹙。
周围有人悄悄举起手机拍照、或者怕惹上麻烦离开了。
岑年的视线穿过人群,与那青年对视,那人眼里还是嘲讽的、漠然的,甚至带着点很淡的笑意,看着他。
那青年与岑年隔着十多米的距离,眼神仿佛无声地在说:
“看吧,你什么都干不了。”
——你跟我也没什么区别。大家一样的卑贱无能,虽然你站着、我躺着,但谁也没比谁高贵。
一样满怀希望地来,一样对着谁乖巧地摇头摆尾、去渴望一点爱,最后却得到了一颗劣质糖果与一个冷眼、乃至一顿毒打。
岑年的拳头攥了攥。
岑年等的车来了。他收回视线,拿出零钱,踏上了车。
“喂,”公交车司机喊他,“小伙子,你到底上不上车啊?”
“上。”岑年犹豫了一下,把零钱扔了进去。
车马上要开动了,鬼使神差地,岑年又回头看了眼。
那群人像欺负一条狗一样在踹那个青年,那人已经不动了,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那双寒玉似的眼睛也闭上了。
公交车缓缓开动。
“等等!”
岑年突然喊道。
公交司机骂了声,眼睁睁看着岑年从缓慢合上的门缝中钻了出去。
岑年买的大包小包生活必需品都落在了车上,他一路小跑着拦住那群正发狠踹人的人——期间,他自己还被连带着踹了两脚、打肿了眼圈。
那几个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他,眯着眼说:
“多管闲事?!老子连你一起揍!”
岑年摇摇头,顶着几道视线拿出钱包,把钱包连带着里面的钱一起递给他们看:
“这些,修水管够了吗?”
店主和几个打手的眼中闪过几丝贪婪,他们眼睛瞪圆了,呆呆道:
“够、够了。”
岑年把钱包缓缓递出,好几只手同时伸过来拿。
突然,岑年的手一收,把钱包整个扔了出去。岑年上学期体育课选修的是棒垒球,出门前刚去银行取了一趟钱以备不时之需,那钱包沉甸甸的,远远朝马路对面飞去。
店主和打手面面相觑一眼,咬牙,往马路对面跑去。
这个角落终于安静了下来。
迎着月色,岑年低头打量男人。而那个人也仰着头,看他。
男人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起,手肘搭在屈起的那条腿上。月色很淡,冰凉凉地笼罩在此地。
男人眼中嘲讽的神色褪去了,显得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