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随即眼中便闪过不加掩饰的狂喜的光芒,哑声道:“妱妱,你醒了?”声音几乎带了些颤音。
她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眼中情绪翻滚像是要将她吞噬,但眼底却又藏着小心翼翼生怕她会消失一般。他的手握着她的胳膊很紧,紧到她觉得生疼,她一向是怕疼的,可此刻,她却一点也不在乎,她心里酸胀得紧,喃喃道:“哥哥。”
郑愈就又是一震。
她再忍不住,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头埋到他的脖颈边,哽咽道,“嗯,哥哥,我醒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你以后,不要丢下我,不要再把我丢失了。”
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滴到他的脖颈之上,本是凉凉的,但却像是灼到了他的身上,一直灼烧到心里,疼痛不已,心底更像是被一剑刺心般,剧痛。
那时她还小,他刚刚教会她骑马,她贪玩,却在山林中迷了路,他找到她时,她还好好的,但扑到他怀中之后却眼泪汪汪,撒娇道:“哥哥,你以后都不会丢下我,不会把我丢失了,找不到我吧?”
她本来是不爱哭的性子,可是他宠着惯着,在他面前,就开始爱哭了,只是哭给他看的。
他哄她,道:“嗯,不会,我总能找到你。”
可是这一世,他却把她弄丢了,他曾经护在掌心,不舍得让她受一点伤害的心肝宝贝,被人捏在手中折磨践踏了那么多年,孤注一掷的跪在他面前求他,道:“若能得大人处得一席之地容身,于我,便是脱离兰家掌控的希望,还有活下去,不被人践踏的活下去的希望。”
他是怎么回她的?他道:“天下身不由己,可怜可恨之人甚多,你又与我何干?”
此刻,他真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个摆布了这一切的女人,他从没放在眼里过的女人。但他更恨的是自己,是他自己弄丢了她。
他抱着她,紧到像是要将她刻到骨子里,揉进自己的身体,一个字一个字,道:“嗯,不会,我总能找到你。”
永生永世。
承熙二十二年七月,承熙帝退位,太子朱成愈登基为帝,翌年改年号武安,史称武安帝。
武安帝登基之后即册封其太子良娣兰氏为后,是为懿安皇后。史书记载,帝在位二十年,后宫仅后一人,后为帝诞二子一女,为皇长子丰绪帝朱明烨,皇次子静安王朱明烜,明穗公主朱云依。武安二十年,武安帝禅位于太子朱明烨,此后与后隐居于行宫,再不理朝堂之事,甚至甚少再出现于人前。
武安二十年冬,北疆。
山洞里烤着火,外面漫天的大雪,积雪皑皑,但山洞中却暖烘烘的,郑愈坐在火堆旁烤着兔子,神情专注,火光映照到他脸上,五官像石雕一般,虽然已然不再年轻,但在兰妱眼中,他却还是像她记忆中那般好看。
她起了身,走到里面的石壁旁,慢慢循着记忆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就是一震,好半晌才伸手有些颤抖地慢慢摸上了石壁。那石壁之上有很多道歪歪扭扭的刻痕,一道,两道,三道,她数着,一共有十九道。
她回头看向郑愈,此刻他还在专注的烤着兔子,香气已经溢满了整个山洞,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向她,目光温柔又宠溺,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那些刻痕,是她八岁那一年,他出征了,她等他,每隔上十日,她便小心翼翼的在这石壁上刻上一道刻痕,数着他归来的日子。
第85章
番外:兰家
承熙二十二年六月。
兰妱刚刚醒来不及,身体尚是虚弱,母亲孟氏和大嫂平氏过来探望她,聊了一会儿兰妱便问起了兰家族人,孟氏皱了皱眉,看女儿面色苍白,小脸瘦得就那么一丁点,想到她这日子表面风光,但内里就没消停过,心中有些疼惜,面上便有一些犹豫。
孟氏看得明白。
这孩子,命运多舛,她做了他们兰家的女儿,可他们从未给过她什么,从来都是他们兰家不停的。。。。。。从她身上得到利益。
关于兰家族人,她过来的确是受了丈夫嘱咐,有话要跟兰妱说的。
当初铭芳斋一案之后,兰贵妃被幽闭榕幽阁,承熙帝大约是顾忌着三皇子,或者也是给自己留点儿颜面,虽幽禁了兰贵妃,剥了她的贵妃之位,却未曾对外直宣过。
只是那事过后,兰太傅府便以贪污受贿买卖官职等多项罪名被查抄了,大理寺审理兰家一案后,罪名属实,太傅府举家都被判流放至北疆,除了太傅府,还有在江州兰湖镇老家的一些兰家嫡支的族人,因着也牵连到了此案,也一并被判发配流放了。不过案子刚判下来,人还在大狱中,尚未被流放。
兰家嫡支那边也曾寻过三皇子想让三皇子帮忙周旋,却是根本连门都踏不进去,便就有人想到了兰妱家这边,太傅府也就罢了,但兰湖镇老家受到牵连的不少族人,包括老族长都亲自去了兰家求兰父和孟氏,让他们帮忙看能不能求了兰妱,能免了他们的刑罚。
兰父和孟氏都是心善的,那些可也都是他们自己的族人,家底被抄,男女老少都被流放,看着着实令人心酸。